來到內衙,房遺愛信手踱步,環顧後院景色,之前在公堂上所生出的一肚子悶氣,這才漸漸落了下去。
“內衙雖然不比狀元府,但卻勝在清靜雅致...”
“咦?院角的幾株竹子倒栽的極為恰當,莫非是那梅老頭兒種的?”房遺愛走到院角處,對著幾株竹子細細打量,心中頓時升起了些許困惑。
“老爺!”一聲極具熱情的語調響起,一個滿臉麻子,身著短襟、頭戴六合小帽的小廝,帶著笑容一路小跑到了房遺愛跟前兒。
房遺愛細細打量,見小廝年紀不過十二三歲,長得虎頭虎腦,頓時生氣了一絲親切感,“你是內衙的雜役?”
“俺叫八端,是前任太爺的貼身小廝...”八端話說到一半,忽的臉色一沉,雙手手指連連轉動,抬眼看向房遺愛道:“太爺不會辭退小的吧?”
“不會,我怎麼會辭退你呢。”房遺愛含笑打消八端的顧慮,想到他這奇特的名字,皺著眉頭道:“八端這名字是誰給你起的?你該不會姓王吧?”
見房遺愛留下自己,八端眉開眼笑,“俺姓陳,八端是前任縣令給起的名兒,說是要俺謹記孔聖人的八端呢。”
“孝悌忠信禮義廉恥。”
心中默念“八端”,房遺愛微笑點頭,“好,這個名字起的好,前任縣令倒還有心。”
“八端,我來問你,這幾株竹子是誰種下的?”房遺愛指著身前的竹子道。
八端撓頭想了片刻,語調有些支吾的道:“聽前任太爺說,這些竹子原是前前前任太爺栽下的,後來前任太爺又增添了幾株,拚湊了八株青竹,說是要...要學著竹子的勁骨呢。”
聽聞竹子來源,房遺愛心中暗想,“沒想到前兩任縣令竟有如此風骨,隻是在這關隴門閥環伺的河南道,出身寒門、山東士族的他們,想要一展抱負怕是如履薄冰,到最後...”
一聲長歎,房遺愛喃喃道:“到最後隻落得死於河工,仰麵還鄉...哎!”
發過感慨後,房遺愛對八端說:“八端,夫人呢?”
“夫人在正廳呢,還賞給了俺一錢銀子,叫俺去買甜棗吃。”八端從腰間拿出一顆碎銀,眉開眼笑的道。
“好,你先下去歇著吧,有什麼事再來喊你。”說完,房遺愛踱步朝著正廳走去,心中則被前任縣令種下的竹子引得感慨萬千,更加確定了二人之死另有緣故的猜想。
內衙正廳中,隻擺放著一桌二椅,後麵便是兩間廂房,稍大的一間原是臥房保留不動,稍小的一間卻被秦京娘從雜貨間改成了書房。
“這內衙倒是夠清貧的,一桌二椅,連盆花草都沒有。”搖頭苦笑,房遺愛緩步走進裏屋臥房,隻見秦京娘正坐在茶桌上,聚精會神的盤點著銀錢,凝眉微睜杏眸,樣子說不盡的韻致。
“京娘,怎麼帶了這麼多的盤纏,足有百餘兩吧?”房遺愛坐在鋪好的床榻上,伸手摸了摸綿軟的被褥,連日奔波積攢下的困意,陡然湧了上來。
聽聞夫君的話兒,秦京娘甜甜一笑,將銀錠整齊的放在特意準備的小木箱中,起身道:“這是離京時,爹爹特意準備下的。足有二百兩紋銀呢。”
走到榻邊,秦京娘蹲身將小木箱藏在床下,順勢為房遺愛脫下的滿是灰塵的靴子。
“想來到了梅塢縣,就要持家做主了,這二百兩紋銀就交給官人使用吧。”秦京娘整齊的將靴子放在木榻一側,含笑將小木箱上的銅鎖鑰匙遞到了房遺愛麵前。
房遺愛輕笑一聲,搖頭道:“在京時銀錢全由漱兒管著,在梅塢縣就有勞娘子操持了。”
見房遺愛將自己和高陽相等作比較,秦京娘臉上的笑意越發濃了三分,小心翼翼的將鑰匙放在腰間後,柔聲說:“官人將衣衫換下來,奴家連同靴子一塊洗了。”
“好,先關上門,被人看到好難為情的。”
等到秦京娘倒扣房門,重新回到榻邊正要去整理官人換下的衣物,卻被房遺愛緊緊摟在了懷裏。
“京娘,以後休要這樣拘謹,什麼奴家不奴家的,哪裏還有半點將門虎女、巾幗英雄的樣兒?”
“這幾天不曾練習,怕是騎術有些生疏了吧?”
秦京娘被說的羞不可抑,作勢微微掙紮幾下,美目中蘊藏嬌羞的道:“官人,這光天化日...”
“叫我小賊!”施行家法過後,房遺愛翻身躺下,壞笑著道:“辛苦京娘姐姐了,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