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村頭的老神棍說八月初三是個好日子。
我拿著和過的八字對牛老頭說:“你看,我爹和春花姑娘簡直是天作之合,好不好日子的也都不會衝了這段姻緣的,所以提前一天辦這場婚禮吧。”
可惜牛老頭死活不同意,非得聽那老神棍的話。我無奈的抬頭望天,誰讓隻有這牛家的閨女表示接受,由我代替自己爹將花轎接進門呢?
哦,其實顏生並不是我爹,他是我師父,可他收我入門的時候卻說什麼平添牽掛、終須離散,不讓我喊他師父,於是我隻能喚他顏生。
顏生是個美人,這十裏八村的嫁人的沒嫁人的沒有一個女的不喜歡他的。當時我帶著媒婆去挑媳婦的時候,人們一聽說是顏生這個鰥夫要續弦,積極性都頗高,可是當又聽說顏生因為某些原因而不能親自迎接花轎讓我這個閨女代娶的時候,一個個臉上都露出為難之色。
有些感興趣的人會問:“是什麼樣子的原因讓你這個娃娃代娶?”
我說:“他害羞。”
害羞的顏生先生此時應該在跋涉回家的路上,如果再麻利一點的話我想應該能趕在他回家之前將婚事辦完。
十天前顏生說他要出去辦點事情,如果快的話今天傍晚就能夠回家。我興高采烈的將他送走,立即著手為他娶媳婦一事。沒辦法,實在是姑娘被他罰抄書罰的手軟腳軟,心想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能把罰人的樂趣分一半到那小子身上。
讓姑娘也能寬寬心。
此時的我芳齡九歲,跟在顏生身邊已有五年。因為早早脫離了父母的管教,又混在一群鄉野孩子間,脾性略有些調皮。
咳咳,真的是略有,雖然偶爾也會上山爬樹下水摸魚,大多跟在顏生身邊的時候還是很安分的,顏生雖然麵相溫和,但實際上脾氣並不是太好。他雖然不會訓斥我什麼,但一記記眼刀飛過來也是相當嚇人。
可憐我滿腹的壞水沒處使,隻好趁著每年回家的機會去折騰家裏的那些下人們,以至於名聲越來越壞。
這事暫且不提,先說現在的婚禮。嗩呐喇叭吹得頗為響亮,四周看熱鬧的人也得十分配合的將氣氛烘托的更為熱鬧。大媽大嬸大姐們一個個閑磕牙聊的甚是痛快,我側耳傾聽,大致都是在說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她們眼光也忒高,要我說顏生除了帶個孩子因此名譽不太好,還是要比牛糞強上一點的。
花轎一落地,我便高聲喊著讓人們讓出路來,然後急急忙忙的去揭花轎的門簾,不知哪個看熱鬧的人打趣說:“這是你娶媳婦,還是顏兄弟娶媳婦啊,怎麼看著丫頭你比誰都心急。”
我心想,不急沒辦法啊,顏生回來不僅僅這媳婦娶不了,我還不知道被怎麼罰呢。我這邊念叨著,忽然感到後心有涼氣襲來,大晴天的,這種感覺真真詭異。
然後我聽到身邊有人說:“顏家姑娘,你爹出來接新娘子了,你還不趕快讓開!”
晴天霹靂!怪不得我會覺得身體發冷。
我調整好表情,深吸一口氣,一臉諂笑的轉過身,說:“顏生——”
顏生仍舊是那身素衣,陽光下白衣勝雪,遺世而獨立。隻見他微微一笑,唇角乍現的那絲光華如天山雪蓮般綻開,生生晃了我的眼睛。
真是妖孽。
但那個時候的我卻不知道,妖孽之所以被稱為妖孽,都是為害一方的人物。我年齡小見識少,於是被這個妖孽騙了多年,日子過得頗為苦楚,當然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現在的我隻知道,顏生雖然笑得美麗,但實則是真的生氣了。
等我回過身來,他已經站在了我身邊,隻見他伸出一根如玉般的手指指著轎簾,說:“寧兒,這裏麵是誰?”
我諂笑:“這是給您娶的媳婦。”
他手指一動,收回袖子,靜靜靜靜看了我一會兒,然後轉身回家關門,動作一氣嗬成。留我一人在原地對著眾人幹笑。
而圍觀的人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等反應過來後異口同聲的開始對我進行指責。
村裏人大多實誠,誰都沒想到還有人用婚姻大事來騙人。況且我也不知這女子名聲壞了之後的苦楚,雖然話本子看得不少,但都是些風花雪月你情我願的事,關於女子名聲這個嚴肅的話題卻從來不深入的,想想也是,一般嚴肅的東西總是沒有人氣的。這就是為什麼茶館裏的說書人會說一些傳奇野史卻從來不講大齊律法的原因。
牛老頭一根手指顫顫巍巍的指著我,他咽了幾口唾沫,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語言:“顏家閨女,你必須給我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