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五年四月,後主高緯封高長恭為太保,大將軍、定州刺史。
江淮之地有強盜擾民,但此時的高長恭無心去領兵平盜,稱病在府。
大雨滂沱的從天而降,泥濘的道路上空無一人。
雨幕中,郊外驛道上,忽然出現四匹風馳電掣的駿馬,坐在馬上的四人頭戴鬥笠,身著蓑衣,揚鞭驅馬飛速前進,馬蹄濺的水花飛起。穿過鬧市的街道,停在了刺史府的門外。
刺史府大門應聲而開,走出一個老管家,以詢問而期盼的眼神看向四人。
四個男人露出苦笑的搖頭,翻身下馬,走進了府裏。老管家指揮家丁把馬匹牽進馬棚,歎息一聲,關上了門。
四人齊步走進一個院落,滿園的花園,到處的都是被雨打掉的花瓣,殘留著陣陣餘香。
“王爺!”四個人冒雨跪在了一間房門口。
不一會,門緩緩打開,一張憔悴、疲憊的俊容出現在門邊。他靜靜的看了下屬一眼,深邃的眼睛閃過一絲失望,抬眼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淡聲詢問:“不是嗎?”
四個人低頭,其中一人道:“回王爺,不是謹夫人!”
心猛的一抽,高長恭握拳,揮手。“退下吧!”
四個人領命離開。高長恭走到屋簷下,任由風夾雜著雨襲上身來,心頭淡淡的痛漫延開來。兩年了,阿初,找了你兩年,你在哪裏?到底……在哪裏?
一股熱流哽在喉嚨,他不相信阿初死了!絕對不相信。
可是,翻遍了山崖的每一處,連阿初的蹤跡也沒見到。兩年了,他帶著下屬翻遍了任何可能的地方,卻沒有阿初絲毫的消息。為了尋找阿初,他稱病回避上朝,回避出征。原先心頭的希望,在一次次的失望後,漸漸消磨殆盡,隻一顆空掉的心在等待著奇跡。阿初說,這世上有奇跡。
他在等奇跡的出現……
前幾日聽說,不遠處的一個小鎮上有一個女神醫,他立刻派人前去。在不眠不休,期盼了三天三夜後,最終的結果還是失望。他不敢自己去小鎮,因為自己再也經不起滿載希望而去,失望而歸後的窒息。
風雨打濕了他衣服的下擺,高長恭一動不動的怔看著天空,失去的,真的再也找不回來了嗎?
阿初,你可知道,我的心因為思念,已經破碎不堪了?你可知道,絕望已經充滿我的身體了?
眼角濕潤,分不清是冷雨還是熱淚。
兩年行屍走肉的生活,讓他忽略了一切。他忘記了玲瓏,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4歲的兒子,那是他唯一的子嗣。
對麵長廊裏,玲瓏正蓮步輕移,不經意的一瞥,心陡的震了一下,他是在看著自己嗎?玲瓏激動的停下腳步,看向對麵的人,片刻後才發現,他的目光是沒有焦距的,是空洞的。
熱淚盈眶,玲瓏壓下心中的痛,用力眨回眼中的淚水,拂了拂頰畔的烏絲繼續往前走。
“王爺!宏兒快五歲了!”玲瓏來到高長恭身邊,“這個月底,就是宏兒五歲的生辰了!”玲瓏看著他削瘦的背影,從沈初謹墜崖以後,他的眼裏心裏便再看不見其他人。
她說這些話,並不期待高長恭的回應。每年宏兒的生辰,總是她在月初告訴高長恭,而他總是不應答一句,怔怔的看了高長恭半晌,玲瓏轉身離去。
屋裏回複了平靜,靜的仿佛沒有任何人的存在。
阿初真的死了嗎?同生共死的誓言在耳邊環繞,如果阿初真的死了,他又何必拖著一具空殼?
靜默中,他突然笑了,那是一種充滿希望的淡笑,狹長的鳳眸裏盈滿了笑意。
“高總管!”高長恭許久不曾說話的嗓子,沙啞著。
“王爺!”高總管看著主子泛紅的雙眼,心裏一震。“王爺有何吩咐?”
“月底就是宏兒的生日了,我要廣發帖子,凡是五品以上官員,都要發請帖!”高長恭略顯激動的嘶啞的說道,“我要為宏兒辦一個風光的生辰!”或許,也是最後一個了!他露出奇異的笑,阿初,不管是生是死,我們都快要相見了!
高總管一時高興的竟流下了眼淚,王爺終於從陰霾中走出來了?王爺終於開始注意到小世子了。拿袖子擦擦眼角的淚,管家高興的道:“是!王爺,小人這就去著手準備!”
府裏好久沒熱鬧過了,自從兩年前謹夫人落崖。
老管家歎息一聲,又揚起笑臉,要忙活起來了。宴席要準備,廚子要請最大酒樓的好廚子,歌舞、府裏必須整修一番,請帖要一一發出去,時間是有點急的。還是先去告訴王妃這個好消息吧!
這兩年,府裏的大小事,全仰仗王妃的處理,或許,王爺會再次迷戀上王妃,這是一個契機!
哐當一聲,玲瓏手裏的杯子滑落在地,她激動的站起來,“王爺……真的這麼說?”話未完,眼淚便先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