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邪惡作者的分割線--------------
吳縣。貞觀四年八月十五。
“雪淨胡天牧馬還,月明薑笛戍樓間。借問梅花何處落,風吹一夜滿關山。”
與家人賞月還罷,嚴衡之路過當初和程子語一起堆雪人的地方,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她那晚吟過這首詩。衡之停住腳步,望著那張石案,發愣。基田見了,喚了一聲“郎君”,他仍不為所動。歎一口氣,約摸知道自家少爺心事的基田於是默默退到一邊。
過去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現,那晚子語的氣息、笑臉、話語仿佛就鐫刻在這一草一木、一天一地裏,從未遠離。心像被刀割一樣,衡之攥緊了拳頭。
一轉眼,已是四分之三年。遠在長安的你,還好嗎?
子語,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情願從未收到過子緘的那封信,從未遇見你,從未和你有過雪夜的經曆,亦從未和你一起讀書,從未——有過可能永遠不會再相見的——別離。
從你走後,你曾問過我的那些話語就不停我腦海裏盤旋。我不斷地思索,你為什麼要追問我這些奇怪的問題。難道你不是程子語?而如果你不是程子語,那你又將是誰……我好想讓時間倒流,讓我好好看清楚你的過去,即使那個過去裏,充滿了他的影子。
天知道我有多後悔呢!沒有早一點遇見你。隻要一想到我究竟比他落後了多少,我總禁不住灰心喪氣。滾滾紅塵你們的這般相遇,除了注定,我找不出第二種解釋——你們是上天注定的一對啊。
為了你,我失去了一貫的冷靜自持;為了你,我放棄一直堅守的禮法。我想盡各種辦法冷淡梁家娘子,甚至把她逼到京城去,不再在我麵前纏我。可聽到你和她在長安鬥氣的事,我又充滿了後悔。如果知道會這樣,我一定死死拖住她,一步也不讓她離開。
子語,一本書,看著看著便能流下淚來。痛的是書背後的人,是求不得。
癡傻癲狂,皆為情生;喜怒哀怨,皆由你起。
當有一天我終於懂得怎麼去愛你,你還在不在我所能看見的人海。但願到那時,人麵未改,桃花依舊笑春風。但願到那時,人可與星共長久。
盡管我不知,那一天是何時——今生抑或是來世,還是仍有幾個輪回的追尋。如果不能在今生圓滿,日後若再相遇,風塵仆仆的臉上,你還能否讀出漠漠背後無盡的相思?
過去太沉重,如果沒有以後,我情願不要。
“郎君。”基田擔心地出聲提醒。即便是中秋,夜深了寒氣也重,基田怕他著涼。衡之轉過頭朝他笑笑,繼續陷入自己的思緒。基田已經數不清這樣的情形出現過多少次:寢室裏、書房裏、外出的路上……任何時候、任何地點,他似乎都能進入這種對外界完全封閉的狀態。到現在,也隻有在雙親麵前,他才會很好地掩飾自己這種癡狂。
基田十分想不通:“郎君,既然你這麼喜歡程二娘子,為什麼不求大郎退婚然後向韋家提親呢?我看大郎對程二娘子也頗為欣賞,想必不會拒絕。您自身條件也這麼好,韋家應該也不會不同意的吧?”
衡之卻像沒有聽見般,仍呆呆地站著。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對基田說:“基田,你幫我去打聽一件事。”
“什麼事?”
“幫我聯係念思,想辦法打聽韋子言的為人,如果有可能,盡量查清楚他們一家的過去,越詳細越好。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
“是。”
.
長安,貞觀四年八月十五。
風清月朗,淡輝溶溶。白桂金菊,沉水甲煎,馨聞十裏。名士傾城,簪花鬢影,憑欄攜手,言笑晏晏。偌大的韋府裏,正是一片春光無限、秋月正好。
韋子言一支洞簫在手,嘴角帶上一抹挑逗的笑意,俊朗的星目盯著當日在蜀王府裏相談正歡的那位小姐,滿是脈脈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