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緘的房門依然緊閉著,不時有人端著各種東西進進出出。我想起那個猙獰恐怖的傷口和染滿血的袍服,心裏一陣陣發緊。
空氣中彌漫一股血的味道,連子緘門外種著的蘭花之馥鬱芬芳都掩蓋不住。丫頭的臉色已經不可自抑地發白,我再一次叫人去催問是否有忘川的消息。
未及,廣漢親自帶著消息回來了——忘川已經找到,重傷。
丫頭驚叫一聲,我趕緊扶住她支撐不住倒下的身體。廣漢神色嚴峻,等我下一步的指揮。我使勁攥緊拳頭,讓鋒利的疼痛使自己清醒。
“人呢?”聲音出口,我發現竟有微微的顫抖。不,不可以。
“還在回來的路上,應該快到了。”
我離開丫頭,努力使自己挺直腰身,吩咐他:“叫人去請高星晨高郎中過來,越快越好。還有,讓人去通知老高和陸胥,讓他們這幾天不要再開店了,所有人全部回家,出入小心。”
“是。”廣漢應了一聲,身形利落地疾步離去。
“二娘。”丫頭已經帶上了哭腔。
我擺擺手,讓他去找牛嫂過來。
“這幾天家裏人都小心點,早點把門鎖了,太晚就不要出去。”
“可是有些人不住府裏。”牛嫂有些猶豫。
“那就讓他們早點結束工作,做不完的事情讓別的住家裏的頂一頂,這種時候,你還分不清輕重緩急嗎?”我的聲音已經帶了點嚴厲。
牛嫂一呆,又立刻應道:“是,我這就去安排。”
“還有,告訴所有人,閉緊嘴巴。”
“我知道,已經吩咐過了。”
“那就再吩咐一次!”
“是,二娘。”
緊閉的門扉吱呀一聲開了,牛管家請我進去。裏麵郎中已經洗完手,正在擦幹。見了我,放下毛巾,走了出來。
“二娘,”他低聲說,“那一劍刺得很深,差一點就刺穿了脾。現在衣博士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但必須安排人身邊日夜守護,一有異常立刻叫人去通知我。”
我點頭,有些哽咽:“謝謝郎中。”
他再回頭看看子緘,搖了搖頭,沒讓人送,自己和助手走了。
牛管家送出幾步,回來後走到我跟前:“二娘……”
“我沒事。管家,這幾天家裏你幫我看好了,不許走漏一點風聲。”
“是。”
說罷我坐到子緘跟前,他的衣服已經脫下,丫鬟們正在擦洗他的身體。我接過她們手中的布,一下下地幫他擦掉身上的血跡,再小心地給他套上內衣,蓋好被子。
“值班的人吩咐過了嗎?”
“管家已經安排好了,這是安排表,二娘要看嗎?”
我正想接過,丫頭進來說忘川已經送回,高郎中正給他診治。
“傷到哪裏?”
丫頭搖搖頭:“我、我沒敢去看。”
我起身親自去忘川那邊,發現陪著一起來的還有金雲嫂子。她一見我就擔心地迎上來:“二娘!”
我微笑著安慰她:“我沒事的。忘川怎麼樣了?”
“背後被砍了一刀,從右肩膀一直到左腰。雖然不深,但失血頗多,外子正在努力。”
握著金雲嫂子的手不自覺地握緊,她說:“我跟過來看看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
“謝謝。”聲音再度有些哽咽。
金雲嫂子的眼裏也有些淚花,但她控製得很好:“二娘,現在不是哭的時候,現在韋郎中鎮守邊陲、衣博士又出了這樣的事,這個家還得指望你撐著,萬萬不可讓別人看了笑話,更不能給有心人可乘之機。”
“我知道。”
金雲嫂子的話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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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緘受傷後的第二天,魏爺爺親自上門來了。對於他的到來,我又驚訝又緊張。他擺擺手,說:“我一方麵奉聖人之命來探望衣博士,一方麵我確實擔心你。閨女,你沒事吧。”
鼻頭有些酸,但眼淚決不能在這種時候掉下來:“沒事,你放心。”
“聖人已經知道了這事,但他不便親自前來探望。聖人讓我轉告你不必擔心,萬事有他做主。他還賜了不少藥材和補品,楊妃也讓帶了許多東西。”
我福了福身:“謝聖人恩典,謝楊妃娘娘恩典。”
魏爺爺拉我起身,言語間許多擔心:“閨女啊,剛剛是聖人的話,我已經帶到了。現在,是我要跟你說的話,你仔細聽。”
“是。”我的心裏咚咚打鼓,不知接下來他會說出什麼樣的話語。
“朝廷命官公然遇刺,還發生在間諜案之後,聖人震怒。這件事情是誰幹的,知道之前事情的人都心裏有數。聖人能讓我來,說明他是相信韋府的。”
“相信韋府?”
“謀反案牽涉甚廣,甚至有一些是朝堂上呼風喚雨的人物。不然,一個小小的饅頭寨怎能經營十年之久,還裝備精良、堡壘堅固?說句不好聽的,時間再久一點,誰知道那會不會是另一個瓦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