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大概6個人左右,船上的大部分位置都是空的。兩個英國老婦人曾經在北京的大學裏教過書。
長途的旅行,尤其是在貧困的熱帶國家旅行,的確需要很多忍耐。疲憊、炎熱、酷暑、疾病、汗水,惡劣的路況,悶熱的車廂,胃痛、暈眩、炎症、曬傷,徹夜不眠。但路上所見的背包客,一直都是沉默的,沒有怨言,也絲毫不做任何打擾別人的舉動。
漸漸的,沿岸的景色連綿不絕:大片陽光下閃爍著光澤的玉米田,湄公河奔騰不息的水流,茂密的椰樹林,泥塘裏的荷花,草棚,芒果樹,在沿岸飲水的狗,灼熱的廣闊天空,燃燒一樣的田野……
生活就是以這樣無限豐富無限博大的可能性,往前推進。
有些人辛苦地打工,存夠了旅費,然後辭職,背上行囊開始行走。有些人從未走出自己的城市,滿足於生活的現狀和表麵,舒適和穩定,才能夠讓他們感覺安全。
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換言之,人又是被拘禁的,從未曾得到權利決定自己的生活。
對於生活在偏僻村莊的人來說,他們從沒有脫離過貧困,但和自然相融相近。他們在高溫下勞作,在大樹下棲息。如果你在黃昏的時候,看到那些在河水裏嬉戲的孩子,男人和女人,他們臉上那種簡單的豐盛的快樂,你會知道,這條用來灌溉作物、飲用、沐浴的河,就是他們的生活。
而另一些人,他們居住在城市裏,有著所謂的階層和高尚職業。但很多人的生活因為專一的深陷而乏味。他們被自己的欲望和野心盲目操縱。試圖以虛榮和物質來做證明,並填補自己的空虛。他們在宴席或酒吧裏一擲千金,在PARTY和商業娛樂裏尋求樂趣。他們回避思考和孤獨。從不尋找自己真正的所向。
他們喪失了那種所謂的危險的美感。
危險的美感,注定了一種類似於虛無的追逐方式。這是已經和結局無關的激情。不停地行走,一邊走,一邊讓美和時光從靈魂裏刷刷掠過。好像在風裏行走。明知一無所獲,但心有豪情。
我一直都喜歡大風,喜歡大風呼嘯,自己迎風而上聽不到呼吸。北京是時常有大風刮起的城市。而在我的家鄉,南方沿海,有台風。
很多時候,一個人選擇了行走,不是因為欲望,也並非誘惑。他僅僅隻是聽到了自己內心的聲音。
為了遵循自己內心的聲音生活,我們曾為此付出多麼巨大的代價。
為了遵循自己內心的聲音生活,我們曾為此付出多麼巨大的代價。綠色的帶子
同伴們都有了自己的戀人,但是,沒有人會邀請害羞的姑娘瑪莉。瑪莉沿著走廊走著,耷拉著頭,從她的樣子來看,心情很沉重。一塊標著“吸引異性物”的招牌擋住了她,牌後放著一些絲帶,周圍擺著各式各樣的蝴蝶結,牌上寫著:各種顏色應有盡有,挑選適合你個性的顏色。
瑪莉在那兒站了一會,盡管她有勇氣戴,但還為她母親是否允許她戴上那又大又顯眼的蝴蝶結而猶豫不決。是的,這些緞帶正是夥伴們經常戴的那種。
“親愛的,這個對你再合適不過了。”女售貨員說。
“噢,不,我不能戴那樣的東西。”瑪莉回答道,但同時她卻渴望地靠近一條綠色緞帶。
女售貨員顯得驚奇地說:“喲,你有這麼一頭可愛的金發,又有雙漂亮的眼睛,孩子,我看你戴什麼都好!也許正是售貨員這幾句話,瑪莉把那個蝴蝶結戴在了頭上。
“不,向前一點。”女售貨員提醒道,“親愛的,你要記住一件事,如果你戴上任何特殊的東西,就應該像沒有人比你更有權戴它一樣。在這個世界上,你應抬起頭來。”她用評價的眼光看了看那緞帶的位置,讚同地點點頭,“很好,哎呀,你看上去無比地令人興奮。
“這個我買了。”瑪莉說。她為自己做出決定時的音調而感到驚奇。
“如果你想要其他在集會、舞會、正規場合穿著的……,售貨員繼續說著。瑪莉搖搖頭,付款後向店門口衝去。速度是那麼快,以至與一位拿著許多包裹的婦女撞了個滿懷,幾乎把她撞倒。
過了一會兒,她嚇得打了個寒戰,因為她感到有人在後邊追她,不會是為那緞帶吧?真是嚇死人了。她向四周看看,聽到那個人在喊她,她嚇得飛跑,一直跑到一條街區才停下來。
出人意料,瑪莉眼前正是卡森咖啡館,她意識到她開始就一直想到這兒來的。
這兒是鎮上每個姑娘都知道的地方,因為伯特——大家都喜歡的一個好小夥每個星期六下午都在這兒。
他果然在這兒,坐在賣飲料的櫃台旁,倒了一杯咖啡,並不喝掉。“莉妮把他甩了,”瑪莉暗想,“她將與其他人去跳舞了。”
瑪莉在另一端坐下來,要了一杯咖啡。很快她感覺到,伯特轉過身來在望著她。瑪莉筆挺地坐著,昂著頭,意識得到,非常意識得到頭上的那綠色緞帶。
“嗨,瑪莉!”
“喲,是伯特呀!”瑪莉裝出驚訝的樣子說,“你在這兒多久了?”
“整個一生。”他說,“等待的正是你。”
“奉承!”瑪莉說。她為頭上的綠色緞帶而感到自負。
不一會兒,伯特在她身邊坐下,看起來似乎他剛剛注意到她的存在,問道:“你的發型改了還是怎麼的?”
“你通常都是這樣注意嗎?”
“不,我想正是你昂著頭的樣子。似乎你認為我應該注意到什麼似的。”
瑪莉感到臉紅起來:“這是有意挖苦吧?”,
“也許。”他笑著說,“但是,也許我有點喜歡看到你那昂著頭的樣子。”
大約過了10分鍾,真令人難以相信,伯特邀她去跳舞。當他們離開卡森咖啡館時,伯特主動要陪她回家。
回到家裏,瑪莉想在鏡子跟前欣賞一下自己戴著綠色緞帶的樣子,令她驚奇的是,頭上什麼都沒有——後來她才知道,當時撞到那人時,綠色緞帶被撞掉了……
後來她才知道,當時撞到那人時,綠色緞帶被撞掉了……忙中靜趣
有兩位著名的畫家,為了一較長短,一時興起,相約用同一個題目一起作畫,想要看看兩人在認真的腦力激蕩之下,各會有什麼樣的傑作產生。他們抽中的題目隻有一個字—— “靜”。兩位畫家用心冥想了片刻,便開始提筆在畫紙上著墨。
過了不久,兩人的作品幾乎同時完成。第一位畫家自豪地將他的畫作攤開來,隻見長長的畫卷上,一片碧綠動人的湖水無盡地延伸開來,湖麵不見一絲波瀾,岸邊的垂柳婆娑搖曳倩影,倒映在清澈見底的湖水當中,又似乎留有無盡的低回之意,從整幅畫麵看來,當真隻有一個“靜”字能夠形容。
第二位畫家由衷地誇讚了幾句後,緩緩地將自己的作品展示出來。
那是一道雨後山中的雄偉瀑布,湍急的水流猛烈地衝向陡峭的山石,頗有萬馬奔騰的架勢,令觀看者的耳中,依稀可以聽到瀑布不斷地傳來轟然作響的隆隆聲。
在氣勢壯闊的瀑布半腰處,有著一處突兀橫生的枯枝,正隨著水波的衝擊,不斷地晃動著。而在搖曳不停的枯枝樹梢,淩空懸著一個簡陋的鳥巢,鳥巢當中正有一雙幼小的雛鳥,安詳地閉著雙眼,沉沉地睡著。對於瀑布當中巨雷般的聲響,雛鳥仿若不覺。
第一位畫家呆呆地看著這幅畫,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方似大夢初醒一般,輕輕地搖著頭,口中訥訥道:“我隻能描繪情景,你卻能詮釋出情境,的確是你高明得多了。”
對於瀑布當中巨雷般的聲響,雛鳥仿若不覺。盲人的燈籠
有一個僧人走在漆黑的路上,因為路太黑,僧人被行人撞了好幾下。他繼續向前走。看見有人提著燈籠向他走過來,這時候旁邊有人說:“這個瞎子真奇怪,明明看不見,卻每天晚上打著燈籠!”
僧人被那個人的話吸引了,等那個打燈籠的人走過來的時候,他便上前問道:“你真的是盲人嗎?”那個人說:“是的,我從生下來就沒有見到過一絲光亮,對我來說白天和黑夜是一樣的。我甚至不知道燈光是什麼樣的!”
僧人更迷惑了,問道:“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打燈籠呢?是為了迷惑別人,不讓別人說你是盲人嗎?”
盲人說:“不是的,我聽別人說,每到晚上,人們都變成了和我一樣的人了,因為夜晚沒有燈光,所以我就晚上打著燈籠出來。”
僧人感歎道:“你的心地多好呀!原來你是為了別人!”
盲人回答說:“不是,我為的是自己!”
僧人更迷惑了,問道:“為什麼呢?”
盲人答道:“你剛才過來有沒有被人碰撞過?”
僧人說:“有呀,就在剛才,我被兩個人不留心碰到了。”
盲人說:“我是盲人,什麼也看不見,但我從來沒有被人碰到過。因為我的燈籠既為別人照了亮,也讓別人看到了我,這樣他們就不會因為看不見而碰到我了。”
僧人頓悟,感慨道:“我辛苦奔波就是為了找佛,其實佛就在我身邊啊!”
僧人頓悟,感慨道:“我辛苦奔波就是為了找佛,其實佛就在我身邊啊!”發泄
一天,陸軍部長斯坦頓來到林肯的辦公室,氣呼呼地說,一位少將用侮辱的話指責他偏袒一些人。林肯建議斯坦頓寫一封內容尖刻的信回敬那家夥。
“可以狠狠地罵他一頓。”林肯說。
斯坦頓立刻寫了一封措辭激烈的信,然後拿給總統看。
“對了,對了。”林肯高聲叫好,“要的就是這個!好好教訓他一頓,真寫絕了,斯坦頓。”
但是當斯坦頓把信疊好裝進信封裏時,林肯卻叫住他,問道:“你要幹什麼?”
“寄出去呀。”斯坦頓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不要胡鬧。”林肯大聲說,“這封信不能發,快把它扔到爐子裏去。凡是生氣時寫的信,我都是這麼處理的。這封信寫得好,寫的時候你已經解了氣,現在感覺好多了吧,那麼就請你把它燒掉,再寫第二封信吧。”
凡是生氣時寫的信,我都是這麼處理的。這封信寫得好,寫的時候你已經解了氣,現在感覺好多了吧,那麼就請你把它燒掉,再寫第二封信吧。”尋找山清水秀的地方
賺了點錢,我周圍的許多人都開始了尋找,尋找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買房置地。
這沒錯,但結果與美好想象往往存在差距。道理很簡單——你去了,我去了,他也去了,大家都去了,山清水秀的地方往往就不再山清水秀。
有一個外國人也在尋找,不過他是從尋找愛情開始的。這個加拿大的小夥子愛上了中國姑娘,不遠萬裏來到中國,選擇了長江邊的一個城市住下。但很快他就覺得無法適應中國城市的喧囂,在他的堅持下,小夫妻將家安到了沿海的一個小漁村。
雲卷雲舒,潮起潮落,小漁村實在是太美了;垃圾成堆,群蠅狂舞,小漁村又實在是太髒了。
金發小夥子看不下去,動員鄰居大姐清理屋後的垃圾。鄰居大姐哈哈大笑:我們祖祖輩輩都這樣過來的,你看不慣,誰讓你住這兒啊?一邊說,一邊拍拍孩子的屁股,一層沙子撒落在小夥子的鋼琴上。
金發小夥子沒辦法,隻好先教村裏的孩子說英語。村裏人不愛衛生,倒很愛讓孩子們學英語。下課後,他帶著孩子們,撿了許多石頭,在村口壘起了三個大石頭圈。然後對孩子們說,回去告訴你們的爸爸媽媽,把家裏的垃圾分門別類,放在這三個石頭圈裏。
幾天過去了,三個石頭圈空空如也,村裏依舊垃圾遍地。金發小夥子不甘心,他又想了個辦法,去找村長。在中國他學會了軟磨硬泡,他對村長說啊說,說村子多麼美,說以後大夥還要捕魚,說到子孫後代的健康。村長說:這幹你什麼事呀,這又不是你的家。小夥子說:你看垃圾漂到海裏,海的那邊就是加拿大,就是我的家。村長不吱聲了。第二天早晨,小夥子在海灘上跑步,忽然看見村長推了一輛雙輪車,掄著鐵鍬,在清理垃圾,小夥子連忙拿了工具跑過去於起來,鄰居大姐也來了,村裏人都來了……
這是一件真實的事情,金發小夥子是我的《專欄》副刊的作者,名叫艾德姆,來中國才一年多。我真佩服他,他居然敢單槍匹馬地改造中國的農村。而我們除了埋怨和逃避,還能幹什麼?
他和我們都在尋找,但像我們這種找法,永遠也找不到山清水秀的地方;隻有他真正找到了。我們走到哪裏,哪裏就會被我們弄髒;他走到哪裏,哪裏就會成為山清水秀的地方。
我們走到哪裏,哪裏就會被我們弄髒;他走到哪裏,哪裏就會成為山清水秀的地方。一碗水的憤怒
在我生命裏曾經流淌過一碗水,是這碗水讓我懂得了什麼是真正的憤怒。暑假時,久居都市的我與朋友結伴西北行。7月,驕陽如火,車子在高高的黃河大堤上爬行,黃河河底龜裂,河水時斷時續,給人一種苟延殘喘的感覺,全沒有“黃河在咆哮”的氣勢。在黃河拐彎處好不容易才見到了一個村子,村子因樹而得名,叫“五棵樹村”。據說那裏前幾輩人時,全村確確實實隻有這頑強生存下來的五棵樹。在村頭有個苗圃,綠綠的一片,讓長途跋涉的我們略感一絲涼意,一個小姑娘拿著一個特製的木桶,在每一棵小樹苗根上小心地滴上一點點水,那動作好像是在輕撫睡夢中的嬰兒。
“小姑娘,能不能給點水?”我一邊不停地用毛巾擦著好像永遠也擦不幹的汗,渴望能洗一把被汗水漬疼的臉。
小姑娘遲疑了一下,轉身走向苗圃後麵的屋子,屋子裏的椅子上坐著一位老婦人,臉上帶著世事洞明的安詳,小姑娘輕輕對她說了些什麼。老婦人點點頭從腰間“嘩啦”一聲摸出一串鑰匙,這時我才看見在屋子和苗圃之間有一眼水窖,水窖設有堅固的木蓋,木蓋上牢牢地鎖著一把大鐵鎖。
隻見小姑娘輕盈地走到水窖前,熟練地打開大鐵鎖,用一個小木桶小心地汲出一點水,倒進一個幹淨的陶瓷碗裏。她雙手捧著那碗,像捧著整個世界一樣,走到我麵前說:“走遠路渴了吧,快喝吧!”我看了一眼,那水裏竟漂浮著一些細小的雜物,在白瓷碗裏更顯得渾濁。
本來我是想洗把臉涼爽一下,喝的水我們自帶了許多瓶裝的純淨水。等小姑娘轉過身去繼續“滴”她的水後,我讓同伴把那碗水倒出來,我開始洗臉。
聽到水落地的聲音,老婦人和小姑娘不約而同地投來憤怒的目光,老婦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喊了聲:“作孽呀!”突然摔倒了。小姑娘卻不去攙扶老婦人,隻是驚叫著跑到我身邊,迅速地搶過我同伴手中的水碗,然後竟撲到地上,伸開雙手用力去挖我腳下那一點被水浸濕的土,捏成一個泥團,迅速跑到苗圃旁新栽的小樹邊,深挖了一個坑,把濕泥團貼著樹根埋下,這才急切地叫著“奶奶”向老婦人跑去,慢慢把她攙扶到椅子上。
我被這一切驚呆了,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良久,我們才從小姑娘口中知道,村子周圍和黃河大堤旁的小樹苗都是那位老人家培育出來的,這水窖也是老婦人挖的。前年大旱,水窖裏也難存住水了,為了讓剛栽上的小樹苗能夠成活,老婦人翻山越嶺到20餘裏之外的地方去挑水,不料半路上一腳踏空,瘸了一條腿。
老婦人歎了口氣,意味深長地說:“不是我小氣,這樣熱的天,我的苗圃一天才用那一瓢水,你們不知道吃水的苦,這樣糟蹋水,我心疼呀!”
她雙手捧著那碗,像捧著整個世界一樣,走到我麵前說:“走遠路渴了吧,快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