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立山的女兒在縣郵電局工作。有門路能弄到這些緊俏物資。
蘭香端上熱騰騰地荷包蛋,這是冀北一帶,請風水先生的習俗。趙先生扭捏了一下,就端過碗狼吞虎咽。吃完看一屋人都在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瞧病吧。”
蘭香天黑就把女兒英子支到鄰居賀建中家去了,這時說:“我去看看英子。”因為女人陰氣重,按習俗,這種場合女人是不能在場的。
趙先生看了一會兒,伸指探了探黑娃的脈博,臉色凝重,也不說話。走到外屋,對孫泰山說:“令婿是受了髒東西驚嚇,看樣子不輕。”孫泰山緊張地說:“能救不能,趙先生,你可一定要幫忙啊。”趙先生點點頭,麵有憂色地說:“救是能救,就怕那東西日後會纏上賀隊長,就麻煩了。”
孫泰山趕緊遞茶倒水,懇求他救黑娃,趙先生答應了。
等到半夜,村子裏一片靜寂,趙先生讓孫泰山把門窗緊閉離開,隻留下他和黑娃,繞著黑娃東走幾步,西走幾步,口中念念有詞,說也怪,剛還清醒的黑娃忽然睡過去了。
屋裏昏黃的油燈忽地一下跳動起來像要熄滅,而門外響起孫泰山的發怒聲,不斷拍門,忽然那聲音又變成一個尖利女人的細聲,不斷尖叫拍門要進來。
趙先生絲毫不理繼續繞著黑娃轉,念念有詞,外麵那女人喊得聲嘶力竭了才漸漸消失了。
過了半天,趙先生才大膽打開門,隻見孫泰山昏倒在門口,人事不省。
他把蘭香喊回來,對嚇得臉色煞白的蘭香說:“你爹沒事,明天就會醒來,你去燒點熱水,醒來了讓他洗把臉。賀隊長還得病一段時間。”說完,趙先生一刻也不多停,連夜回去了。
孫泰山第二天就醒了,賀黑娃這一病卻躺了一個月,別的村都在熱火朝天搞冬季農田基建,唯獨王莊一點動靜沒有。縣裏終於發出指示,要王莊趕快趕上生產的步伐。
賈立山去了縣裏一趟,回來帶來指示,縣裏要他馬上組織社員搞農田基建,趕超別村。賈立山雷厲風行,當天晚上就開會部署,第二天全體社員都要上工。
蘭香想在家照顧黑娃,但賈立山說幹部家屬更要起帶頭作用,不能搞特殊化。黑娃的病因為不能說出實情,蘭香對人隻說是染了風寒,不算啥大病。所以按規定,家屬是不能陪護的。
冀北的冬天天黑的早,賈立山憋足了勁想趁黑娃不在幹出一番成績,好向縣裏邀功。一連十多天催著社員沒黑沒明地幹。
這天照例又是幹到天黑,社員都叫苦不迭。天黑下來,整個王莊都罩上一層朦朦朧朧的黑氣,保管員秦老二湊過去怯生生地問:“賈隊長,啥時放工?”
賈立山不滿地看了秦老二一眼,他對下午的工作進度很不滿意。賈立山瞅了瞅後麵,皺了一下眉頭。民兵隊長孫富貴躲在地壟溝裏抽煙。旁邊的社員看見了都懶懶散散地蹲在地上嘮嗑。
孫富貴是三代貧民,根紅苗正,又當過兵。是縣武裝部長趙作海親自點的將,所以一向對他們村幹部不太聽話。
賈立山走過去,掏出一盒藍色盒子的煙,遞給孫富貴一根,說:“富貴,別抽你那煙葉子了。抽這個,順口。”
孫富貴抽的是樹葉子卷的旱煙,喜滋滋地接過去,點上美美吸了一口。說:“隊長,啥時放工?”
賈立山看見社員都向這邊看過來,說:“富貴,你這民兵隊長可要起帶頭作用哩,今冬基建全縣就咱們村落後了。柳樹屯他們喊的口號可是趕超咱村哩。”
孫富貴呸地往地上唾了一口,悶聲說:“就憑趙鳳英那娘們,老子撒泡尿也能超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