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隨著泠秋進入凝香苑的聶意剡不由得一愣。
“這是......”聶意剡麵帶不解的偏頭看向泠秋,這聲音宛轉悠揚,空靈綿長,絕對是練家子,但這凝香苑又舊又偏遠,簡陋得很,絕對請不起歌女樂伶,更何況這聲音稚嫩得很,一聽便知是個孩子,但這凝香苑內,除了泠秋也沒有什麼丫鬟了,但若是那個六妹妹......大家小姐怎麼能學些這樣難登大雅之堂的東西。
“回大少爺的話,這是六小姐。”泠秋低了低頭,避開了聶意剡頗為不滿的目光,當然知道大少爺在想什麼,但是那又如何。你們聶家把小姐夫人扔在這偏僻破舊的地方多少年不聞不問,小姐學什麼管你們什麼事。現在再來甩臉子給誰看。
聶意剡皺了皺眉,閉口不言,但誰都能感覺到他身周的低氣壓。抬步走向院裏,遠遠地看見一個瘦弱的身影依坐在小水池旁的假山旁,小小的身影應該隻到自己膝上四寸,一身淺杏色洗得有些發白的齊胸襦裙,頭上梳著一個小小的丱發發髻,用著院子裏新開的不知名的野花簪在頭上,還沒有自己巴掌大的小臉微微有些蒼白,一雙晶瑩玲瓏的大眼睛,長而卷的睫毛向上翹著,眉色很淡,但卻生得格外好看,小巧玲瓏的櫻色唇瓣點綴在孩童特有的細膩光滑的肌膚上,話說小仙童也不過如此吧,最難得的是不似普通的孩子活潑好動,反而透著一種呆萌的氣質,好像傻傻的孩子格外可愛。
此時的雪苒手裏掐著從母親那裏討來的鈴蘭絹花,腳踩在池水裏,踢起一個一個水花,那卷詩經扔在一邊任風吹過,卷起書頁嘩拉拉的響。院中唯一一顆梨花樹到了落花時節,潔白的花瓣伴著殘香隨風而逝。
童戲池魚魚戲水,風揚殘花花滿天。
聶意剡的心中猛地冒出這樣一句詩,心中的不快被這唯美的畫麵衝淡幾分,語氣不由得也放柔了。“你就是六妹妹吧”
正玩得開心的雪苒聽到陌生男子的聲音,猛的抬起頭來,目光中含有十足十的警惕,雪苒雖然小,但也知道什麼是避嫌,而在這內院之中,決不允許陌生男子出沒的。雪苒一轉頭,看到了跟在聶意剡身後的泠秋,便明白這個人不是壞人。剛剛叫自己劉妹妹,也許是哪位哥哥吧。
“泠秋姐姐,他是誰?”
雪苒不被允許出席年宴,平常更是不被允許出院子,自然是不識得大哥的。這句話說的是令泠秋尷尬得很。
“他是.....”還沒等泠秋回話,隻聽得聶意剡萬分不滿的聲音又響起:“姐姐!你叫這個丫鬟姐姐!真是沒有規矩,你是主子,她是個下人,叫什麼姐姐,真是辱沒了你將軍府六小姐的身份。”
在這個男權大陸上,尊卑有序,男尊女卑,下人除了衣食稍稍好些外,在人權上基本上可以等同於奴隸,生死都由不得自己。聶意剡一個大男子主義者,從小接受的教育就不允許他把下人和高貴的主人劃等號。
“將軍府六小姐?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有一點你說的不對,我不是什麼將軍府的六小姐,泠秋姐姐也不是什麼下人。我的名字叫聶雪苒,這個名字是在我跟著娘親進入將軍府的時候,聶將軍為我起的,它不是我的名字,我也不姓聶,我隻是被將軍可憐收養的孤女,更何況,我這樣的廢物早就讓將軍府蒙羞,將軍,姨娘們和哥哥姐姐也巴不得早早的將我驅逐出去,雪苒有這個自知之明,自然也不會恬不知恥的把自己和將軍府黏在一起,泠秋姐姐是丫鬟不假,但不是你口中的下人,姐姐心地善良,她是不求回報的對雪苒和娘親還有妹妹好,跟你口裏的那些隻會阿諛奉承,媚上欺下的人不同,怎的當不起我一聲姐姐?”
雪苒小是小,也是有些呆,但是一張小嘴還是很利落的,也不是雪苒太聖母,自小在困難環境裏成長起來的小姐,更能體會到生活的不易,也更能理解人與人之間那種珍貴感情。更何況眼前這個大哥她見都沒見過一麵,怎麼比得上自小照顧自己的泠秋。
“饒是你伶牙俐齒,也說不破天去,下人就是下人,主子就是主子,你不把自己當是將軍府的六小姐也改變不了事實,除非父親將你逐出府去,不然就是你不願,也依舊是六小姐。”聽了雪苒的話,聶意剡的臉色又黑了一分,怎麼,讓你做個將軍府的六小姐你不感恩戴德的,反而滿肚子委屈活脫脫是一副被欺負了,所有人都對不起你的樣子。“你無非是覺得這些年受了委屈,生活不好,要是想改變,現在有機會。”
雪苒剛才話一出口就後悔了,自己和娘親妹妹的生活還不夠糟嗎?再得罪將軍府的少爺隻會雪上加霜。好在聶意剡不與自己一個黃口小兒計較,根本沒放在心上,現下一聽得有機會可以幫到娘親,不禁充滿期待的揚起小臉看著聶意剡。
“再過一個月是東方太後六十大壽,所有四品以上官員都要攜帶家眷進宮參加壽宴,敬獻壽禮,你和你娘親也要去,如果你能在太後壽宴上贏得太後歡心,自然是少不了賞賜,若能更進一步,讓太後記住你,你娘親在府中也沒有人敢欺負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