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阮情雖然不知道趙王爺是什麼意思,但看他麵色如常,以為是被自己伺候舒服了,於是幾下就把趙殺身上的繩子解開了,殷殷等著領賞。

趙殺扶著腰坐起來,隻當被狗……被小狗咬了一口,胡亂擦了擦,穿上衣服,正準備要走,阮情哪裏還坐得住,眼巴巴地拿手拽著他的衣袖說:“王爺,別人都……都會賞東西的。”

趙判官一腔火氣被他磨得像泡著水的爐灰,聽見阮情這樣說,也冒不出半點火星,人晃了晃,灰敗著臉說:“我還要賞你東西?”

阮情咬著嘴唇不說話,兩顆豆大的眼淚從眼眶裏落出來,想到別人頭一回收到的三尺珊瑚樹、鑲金玉如意,伏在床頭黯然傷神。

趙殺看得真切,僵站了片刻,還是在身上摸了摸,沒摸到什麼值錢的東西,隻好慢吞吞地摘下金冠,拈著冠上的一顆明珠,把金線扯鬆了,取了珠子放到桌上,然後才一步步扶著腰出門。

阮情好不容易傷夠了心,一抬起頭,看見桌上光華熠熠的一顆明珠,臉上漲得通紅,恨不得趙殺穿得漂漂亮亮的,帶足了銀兩,夜夜都來嫖他,最好是一夜多嫖幾回。

趙殺一路扶著腰,走走停停,順原路返回臥房。

等倒在床上,趙殺居然發現自己有些病體沉重的症狀。

他這還是剛領的肉身,身強體健的,頭一次跨出房門,才逛了兩下花園,就落得屁股開花的下場,要是下一次多走幾步,豈不是連命都斷送了。

趙殺這麼一想,就覺得人界如龍潭虎穴,自己不過是名小小判官,不免有些鬱鬱寡歡。

入夜後幾名仆婦送來飯食,滿滿擺了一桌,趙殺正好從書架上整理出幾部經史子集、忠烈傳記,拿朱筆圈起幾處極出彩的地方,叫仆婦給阮公子送過去,臨走前又追著囑咐了一通,讓來日請位老裁縫,替那尊大佛裁幾件正經儒衫。

等辦完這一切,趙殺這才扶著腰走到飯桌前,放眼一看,盡是些大魚大肉,聽說胡判官是湘山人氏,桌上果然盤盤鹹香酸辣,臘味合蒸浮油朵朵,麻辣子雞群椒爭豔,趙殺看得屁股發麻,就著白飯吃了幾口雞肉,辣得嘴裏起泡,出恭時更是血流不止。

他就這樣熬了三日,實在起不了身,隻好托人去請大夫。

聽說王府裏就養了一名姓許的大夫,趙殺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救星登門,支起身來一看,不由愣住了。

那大夫莫約二十八/九歲,一身白衣,背著藥箱,靜如青鬆,動似風竹,說不出的清幽雅致。等他走近了些,往燈旁一站,照得一雙彎彎長眉如翠羽,趙殺更是挪不開眼睛,隻覺心跳如鼓,恨不得和他掏心掏肺,引為至交。

趙殺心裏明白,這又是判官習性在作祟。自己幾百年來耳濡目染,瞧見十惡不赦的厲鬼,就免不了心生厭惡,遇到品性高潔的亡人,又忍不住生出親近之心。可他還是頭一回這樣難以自抑,想來這人一定是慈航普渡,廣結善緣。

趙殺麵上還強裝鎮定:“快、快快請坐。”

那人從善如流,將藥箱放下,抽了把交椅坐在床邊。

趙殺眼角悄悄瞥了他一眼,稍一鬆懈,便開始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舌頭:“不知大夫尊姓大名,是何地人氏,家中做何營生……”

那大夫倒是脾氣極好,一一如實道來:“我姓許,雙名青涵,家裏世代行醫,原本在城南開了一間醫館,後來城中瘟疫盛行,我自己煎了些藥材,發給貧苦百姓。咳,隻是幾百人的藥材,畢竟所費不貲,許某變賣醫館後,還差些數目,多虧趙王爺收留,讓我賺些銀兩還債。”

趙殺又是一通盛讚:“許大夫真是仁心聖手,依我看,將來要取表字,不如喚作白蓮……那白蓮花高潔淡雅,似足了先生。”

許青涵聽得神情古怪,用拳頭掩著嘴角,微微一笑:“王爺深夜找許某來,不知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