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1)

趙判官這回操勞過度,就算醒過來,也隻能躺在床上幹瞪眼睛。

許青涵盡心盡力服侍了數日,等幾幅藥用完,趙殺總算能下得床來。

他先前被許大夫壓在床上,做的兩眼發黑,幾乎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身,最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時候,甚至一度見到了許多同僚。如今再世為人,判官大人嚇得隻想駕一股陰風,逃回趙王府,偏偏許青涵還拉著他,硬要他給醫館取個名字。

趙殺也知道茲事體大,想了半天,萬分虛弱地說:“人命重於千金,行醫救人的功德更是千金不換,我看這醫館,就叫金屋吧。”

許大夫連耳垂都紅透了,低著頭,喃喃說了一句:“我不如阿情好看,金屋藏……我,會不會……”

趙殺大惑不解,想讓他大聲些,再說一遍,許青涵卻怎麼也不肯了,紅著臉請書法大家題好匾額,又一路攙扶著趙殺出門。

金屋醫館開張在即,門前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花籃,趙殺回頭看時,看見許大夫站在花籃後,踏著一地大紅的鞭炮碎紙,朝他微微而笑。

趙王爺於是擺了擺手:“你去忙吧,晚上早早回來。”許大夫應了,他才上了軟轎。

兩個轎夫步伐輕快,一路往王府跑去,直跑到王府那兩頭石獅子跟前,趙殺才突然想起一件要事:這麼多天過去了,自己還不曾嚴詞訓斥過許大夫,萬一他更加肆無忌憚,自己焉能留下命來!

趙判官這一想,不禁有些後怕,正暗暗琢磨退路,就發現趙王府大門洞開,影壁前圍了不少家丁仆婦。

趙殺扶著老腰下了轎,招呼人過來一問:“本王這幾日不在,府中出了什麼大事?”

仆人誠惶誠恐地應道:“王爺治下有方,府中這幾日上上下下井井有條,大夥各司其職……”

別的仆人生怕被他搶了風頭,也探著頭嚷嚷:“今年封地上風調雨順,田租比去年又多了六百擔。”

幾十個人圍著趙殺,互相推搡,爭相露麵,護院說要堅定不移的維護王府的長治久安,賬房說會實事求是的把握銀兩去向,管家準備與時俱進的培養棟梁之才,重建誠實互信的主仆關係。

趙殺聽來聽去,見府中確實沒有出什麼大事,於是點點頭,強打精神,負著手往前走了幾步。

剩下最後一個小丫鬟怯怯地說:“還有就是,那個人回來了。”

趙殺一頭霧水,半天才想到要問:“哪個人?”

小丫鬟嚇了一跳,哆嗦道:“王爺不讓我們……提他的名字。”

趙殺被她說得更不明白,沉聲道:“你盡管說。”

丫鬟牙關打顫,唯唯諾諾的回道:“就、就是……”

“就是什麼?”

“是趙、趙……”說到這裏,嘴唇一張一合,怎麼也說不下去。

趙殺再想問人,周圍能說會道的下人統統閉口不語。趙判官隻好順著他們指的方向自己尋過去,在太陽底下走了許久,終於看到一間涼亭。有人坐在亭中焚著香,頂著炎炎烈日,披了一件厚重的白色狐毛大氅,兩鬢白發星星點點,在翻看一本舊書。

趙殺光看著那人,就覺得身上又熱得多流了兩滴汗。

等他一頭霧水地走上前去,那人聽見響動,一麵咳一麵回過頭來,趙殺才看清他相貌原來極年輕,最多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生著一雙貓兒眼,五官嬌憨可愛,隻有眉宇間藏著一點煞氣,兩道眉毛細且鋒利,斜斜指向鬢角。

趙殺怔了怔,剛要問他的姓名,那人就低低咳著,有些費力地站起來,笑著招呼了他一句:“哥哥?”

趙判官半天回不過神,那病夫皺著眉頭咳了一陣,拿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斷斷續續地笑道:“哥哥,我是阿靜啊,你不記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