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委屈地低下頭：“不是姐姐……”
“伊釋。”他的臉埋藏在發的陰影裏，看不清表情。
奈妍的心再次猶如針紮。
“你姐姐，叫你小釋？”
“是啊，”少年的聲音悶悶地，“她一直這麼叫我。”
他抬起頭，用手捧住奈妍窄窄的麵龐。
“你的眼睛，很像她。”
少女的心再次如針般疼痛。
“可自從三年前的那一天，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我看見她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那個人黑衣黑帽，看不清是誰。不過姐姐的朋友我也不會認識。我隻看見，一把劍，”他拿起手中的劍，眼中再無其他，“穿過了她的身體，血就那麼噴湧而出。”
他閉上了眼。
“那時的姐姐，應該很幸福吧。我看見，她在笑，就像五歲那年，她牽著我，來到鎖神山上一樣。”
“我忘不了她的眼神，那種美麗的不知名的情愫，真的好美……”
“別說了！”奈妍忽然間拍案而起。
回憶被打破，伊釋有些不高興，像個孩子耍脾氣一般撅起了嘴：“怎麼了嘛！”
“你不守信用，”少女憤怒地指著桌子上的白菜豆腐，“哪裏有肉吃。”
……
夜裏忽然飄起了雪。奈妍興奮地衝出客棧，在雪中又蹦又跳。
“伊釋，快出來！”她大喊，“下雪了！”
客棧裏，慈祥的老板娘懷抱一隻老貓，微笑著看著雪中手舞足蹈的少女。
“這孩子真是精氣十足。”
“嘻嘻，大娘，我肉吃多了。”奈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在她發出抗議之後，伊釋好脾氣地又追點了一盤東坡肉，食指大動的她忍不住吃了個精光。
“嗬嗬，你相公對你真好。”
停下了跳躍，少女唇色逐漸發白。
“我們昨天第一次見麵。”
“昨天才見麵？”老板娘臉上滿是不可思議，“這麼短的時間你們就私定了終生？姑娘，這終身大事可是絲毫不能馬虎啊，別說遇上一個負心郎，碰上那亡命之徒劫財害命性命可都難保啊，前些日子不知道有多少年輕姑娘就那麼死在街頭，那死相，嘖嘖嘖……”
奈妍咬緊了下唇。他們第一次見麵，不也算是以血為媒麼？橫死街頭的少女，噴薄而出的鮮血，幽怨詫異的眼神……
伊釋，你為何要拿走這些少女的命？
那個風度翩翩的白衣少年，臨風而立，裙裾飛揚。看著染血的劍刃，臉上竟全是困惑與茫然。仿佛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奪人性命。
伊釋，小釋。她苦笑。
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不知何時，身邊已多了一個人。雪花映在伊釋深不見底的眸中，景奈妍從中看見自己迷茫的表情。
“小釋，下雪了。”
少年不解地看著她：“鎖神山日日飛雪，山頂終年無光。我反而奇怪，為什麼山下陽光如此充沛，雪竟隻有在冬天才會飄落……”
“小釋，這裏不是鎖神山。”一根纖長的手指忽地壓住了他的唇，生生地壓回了他接下來的話，“山下的世界喧鬧，熙攘，複雜，肮髒。”
她禁不住深深凝視他的眼：“究竟是怎樣美好的世界，給了你這雙美好的眼。”
語調裏，哀傷濃得化不開。曾經那個為了一隻烤雞歡天喜地的單純少女不知何處，曾經那些歡笑的過往煙消雲散。是什麼讓奈妍變了那麼多？少年心裏滿滿的是心酸的疑惑，忽然很想給她一個擁抱，就像姐姐抱著他那樣，卻不知何時身邊的人早已不在。
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雪，少女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封信。
天邊，兩隻白鴿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