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每天早上清寒都泡一杯茶,做早餐,而且也注意沒讓夜淩宇見到自己。可夜淩宇沒有一次碰過她做的東西。白言幾次想開口,可都被夜淩宇一個眼神給製止了,清寒那也問不出一句話來。白言不知到這種情況會持續到何時,但他可以感覺到夜淩宇一天比一天煩躁,從最開始喝令白言撤下去,到後來直接無視,再到現在偶爾會忍不住摔了茶杯。白言痛心地看著垃圾桶裏精致細膩的骨瓷茶杯的碎片,不禁想,讓夜淩宇就這樣爆發了也比持續這種詭異的狀態好。
事實證明,夜淩宇並沒讓他等太久。
這一天早晨,夜淩宇在摔了不知道第多少個茶杯之後,麵色陰沉的對白言道:“把她給我扔地下室去!”
白言知道就算自己現在開口也隻會讓夜淩宇怒氣更勝,隻得離開了房間,正想著要怎麼樣才能跟小姐說這件事,卻看見清寒站在門外。剛才的話,顯然她也聽到了。衝白言點點頭,轉身朝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原本是個空倉庫,兩個房間。裏麵一間是個簡陋的浴室,外麵的那間牆麵上掛著些許個藤條皮鞭,儼然一間刑訊室。兩個房間都沒有照明。清寒平時很少下來,都是白言定期來打掃,她一直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有這麼一間房間存在。
“小姐您這是何苦呢?跟老爺認個錯服個軟不就沒事了嗎。”白言看著清寒走進漆黑陰冷的地下室,若無其事的靠著牆坐下,忍不住開口。
清寒不怎麼想說話,簡單說了句謝謝就閉了眼把頭靠在牆上。白言見勸不動她,也隻好轉身離開,隻是在臨走時把門留了條縫,讓門外的光可以透進去些。
白言本以為老爺就是想懲罰小姐一下,最多半天也就讓她出來了,可沒想到夜淩宇下過命令之後就好像忘記了清寒存在一般,每天過得與平常無異,別說讓自己送飯,就連提都不提一句。
第三天晚上白言忍不住開了口:“老爺,小姐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被人當麵提起來,夜淩宇總不能再裝作聽不見:“關我何事?”
白言不敢相信老爺會用這種漠不關心的語氣,就算再怎麼樣也不能拿小姐的身體開玩笑。
再開口聲音裏也免不了帶了些怒氣:“老爺,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問一句,小姐到底犯了多大的錯才讓您這樣生氣,她平時多麼乖巧懂事您都忘了嗎,有什麼事是兩個人說不開的,您在這樣下去是要餓死小姐嗎!”
夜淩宇盯著窗外,像是沒聽見一樣。
白言也意外的堅持,沒有退後一步就那麼等著。
許久,夜淩宇緩緩開口:“錯的不是她,是我看錯了人。當初……就不該帶她回來。”
“老爺!這話可說不得……”白言沒想到會聽到這句話。夜淩宇這般落寞的神情白言還是第一次見,他開始意識到事情並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
夜淩宇倒在沙發靠背上,一隻手臂遮住眼睛,語氣裏是深深的疲憊:“你這兩天也沒少往下跑,她不吃是她的選擇,什麼時候她吃了什麼時候通知我。”
回到書房,又看了一遍清寒寫的東西。也許是讀的遍數多了,也許是剛剛白言的話,現在再讀已經沒有最初的憤怒,可以冷靜思考。細想來這次和上次本質上是不同的,以前隻是未經曆過悲傷的小孩子突然陷入過於強烈的悲痛所以才想一死了之,尋求解脫,懦弱的作法;而這次似乎是認識到了生命的無意義——手指劃過紙上的字
‘我從未這樣強烈的歡迎過死亡,是漆黑一片永恒的虛無,亦或是山頂端萬物之上的日出日落雲卷雲舒。……
以前也想過,當時覺得是啊,人不能那麼自私,要為別人而活。現在怎麼就不同了呢,同樣的話放在自己麵前怎麼就不能再感同身受了呢。明明是自己說過的話,重新想起來,怎的就進不到心坎兒裏去。你們給我說,如何如何快樂,這樣也行,那樣也可。但都是建立在活著的基礎之上啊。怎麼都如此呢,為什麼就非得局限在這麼小的範圍內啊。這些,悲傷也好,快樂也好。並不是我想要的啊。以後就知道了。我也這麼想。以後就知道了。以後就和你們想的一樣了。以後就會覺得就這麼一天天活著在各種小事裏翻騰著就是生活就是快樂了。可是。不甘心啊。一想到以後就會心甘情願的做著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真的不甘心啊。在我還能這麼想的時候——怎麼樣呢,我也不知道該如何了。’
不是不想活,而是一心求死。
那為什麼……為什麼要寫下來,讓自己知道,如果認為一切都沒有意義,為什麼還……手指又滑過最後的一句‘在我還能這麼想的時候——怎麼樣呢,我也不知道該如何了。’
夜淩宇突然想起了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她是在向自己求助,她想求的自己的原諒,她不想讓自己失望……可又想不到任何解決辦法。
他仿佛可以聽見清寒壓抑而無助的聲音在耳邊想起:‘在我還能這麼想的時候——怎麼樣呢,我也不知道該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