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賈府滿門獲罪,賈政和寶玉等人亦被押解回京。初時賈赦,賈珍,包括賈政等人都以為賈府獲罪的緣由,是元妃後宮失寵,致使賈府沒了依靠。卻又哪裏知道,像這種百年望族平日做事不知收斂,太過張揚,早就得罪了許多人。別人忍他,不過是沒有機會把他扳倒。如今賈政功利心切,卻把寶玉的一首兒戲之詩當做寶貝來宣揚。其實早就落在一些人的眼裏。
眾人隻說那詩極好,慫恿著他呈交禦覽,有的跟賈政一樣,被功利眯了眼,看不真切,有的則是等待機會參他一本罷了。
再看當日黛玉滿心焦慮的那幾句詩:
星馳時報入京師,誰家兒女不傷悲!
天子驚慌愁失守,此時文武皆垂首。
何事文武立朝綱,不及閨中林四娘?
我為四娘長歎息,歌成餘意尚傍徨!
連天子都驚慌發愁,文武百官皆沒有辦法,惟獨林四娘英勇殺敵,不卑不亢。而且還明著罵滿朝文武都不如一個閨閣女兒家。這樣的詩詞若不被稱作反詩,那史上哪裏還會有‘文字獄’之說?
黛玉當日一聽詞句,便滿心惶惶不安,曾勸說賈母提醒賈政,這樣的詩在家裏做著玩兒也就罷了,萬不可拿出去四處宣揚。可偏偏當日被王夫人譏諷嘲笑,賈母也沒有在意。偏偏當初賈政集結眾人作此姽嫿詩原就是想為寶玉謀個出路。
不想卻因此事,而引發了後來的非議,再加上平日裏不知收斂做下的那些禍事一並給抖摟出來,哪裏是靠的一個後妃便能支撐的住的?
水溶自被太子點了差事,每日一清早上朝後,便去會同大理寺審理寧榮二府造反一案。雖然造反之事沒有多少眉目,但原來那些包攬訴訟,欺壓良善,強搶財物,逼死人命,放高利貸,外人虧空,私通外官,圖謀不軌等一係列罪名皆查有實證。
水溶少不得把這些東西會同大理寺卿一起呈報太子,然太子亦不發落,隻叫大理寺把人犯看押在牢裏,並把寶玉和鳳姐兒兩個重犯一起關在獄神廟,等皇上龍體聖安之後,在做定奪。
如此一來,這件事便拖到了年底。
水溶因查辦此案兢兢業業,深得太子的欣賞,年關將至,朝中各官府衙門皆封了官印,停止辦差,往年時有皇上帶領皇室宗親及文武大臣祭天拜地,上告祖宗,下慰百姓。然今年皇上身子不好,太子領政,丞相監國,這些繁文縟節也隻得罷了。隻有太子帶著眾人去天壇祭天,歸來之後便把文武重臣都放了年假,各自在家置辦年酒,索性連禦賜年宴都免了。
水溶樂得清閑,自放假後便每日在家,約了梅瑜澤來賞梅對弈,吟詩作曲,倒也自在。
黛玉每日都在竹影閣休養,一應茶飯藥餌,皆是十二分的精致。就連平時吃粥用的小菜,也都是淮揚風味,每日見了,便都會哀傷一回。總有一點,無論一邊伺候的盧嬤嬤和筍兒如何勸說,黛玉隻是一句話都不說。每日除了默默流淚之外,便是愣神發呆。晚上睡下之後,總也是長籲短歎許久才能入睡。睡夢中亦經常驚醒,醒來時淚濕枕邊,哽咽難語,必得再哭上半個時辰方才漸漸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