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大年三十晚上,因眾人都要守歲,所以公侯世家一般都請了戲班之類的飲酒取樂。直鬧個通宵方罷。北靜王府卻沒有那般熱鬧,原因有二,一是老王妃死了兩年,北靜王孝期未滿,二是水溶原本也不怎麼喜歡熱鬧,於是隻叫家人準備了豐盛的年夜飯,算是過年。
梅瑜澤料想水溶必是如此,所以天不黑便趕了來,進門便見水溶一個人在書房和悶酒,於是笑道:“這孝期也到了第三年,何必還這麼苦著自己?不如跟我去吧?”
“喧喧嚷嚷有什麼意思?”水溶淡淡一笑,聽著外邊此起彼伏的爆竹聲,煙火的紅綠光芒映著窗戶紙偶爾紅紅綠綠,而他卻好像與這些完全隔離一般。
“罷了,既然不去我那兒,我今晚留下來陪你。”
“別了,你還是回家陪你的新夫人吧。新婚燕爾,大過年的便往我這裏跑,叫人聽著還以為我多刻薄呢。”水溶淡淡一笑,滿飲一杯梨花白。
梅瑜澤倒是不怎麼客氣,便坐在水溶對麵,陪他吃了幾杯酒,又說了些閑話,無非是家裏請了那一個戲班子,哪個戲班子裏的小生小旦的身段兒好,被哪家公子看上了,又與誰爭風吃醋這類的閑言碎語。無非是給水溶解悶兒而已。
水溶也不多言,隻是一邊吃酒,一邊淡淡的笑著聽他一個人說。直到二更天,水溶方道:“天晚了,你且回吧。我也就要睡了。”
“果然王爺就睡了,那瑜澤便先回去。”梅瑜澤直到他必不能睡的。隻是自己這會兒還不回去,怕家裏已經找翻了天。
看著梅瑜澤一身絳紫色銀狐披風隱入夜色裏,水溶便一揚脖子,把杯中酒盡數倒入口中。甜香辛辣的滋味由喉頭遍及全身,隻覺得身體裏的血液也燃燒起來。
“來人。”水溶把手中酒杯放下,以手撐著桌子叫人。水安應聲而入,半弓著身子等候水溶的吩咐。
“用暖轎把竹影閣的人接來,與本王守歲。”水溶的話音裏透著淡淡的恨意。
“是。”水安急忙領命而去,暗道主子終於算是開了竅,明明放著個人在家裏,偏偏整晚上的一個人苦熬,何苦來著?
黛玉的身子已經好了一半,華先生的藥是不錯的,雖然不是那些名貴藥材,但卻有著獨到的療效。竹影閣是北王府後園一個僻靜的角落,住在這裏甚至聽不到外邊的炮竹聲。但筍兒依然叫人準備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在擺上來的時候跟黛玉解釋說:“姑娘,今兒除夕,姑娘多少用點,討個吉利。”
“……”黛玉苦澀的微笑,討什麼吉利?如今自己孑然一身尚不知身在何處,父母早亡親戚離散,要吉利何用?於是她慢慢的起身,走到窗前的長條書案上,看著外邊影影綽綽的風燈,提筆寫道:“淒風苦雨夜漫漫,梅香繞階前,恨此身不死空悵惘,入塵且餘香……”
院門被推開,盧氏便出門迎了出去。卻是水安帶著四個婆子抬著一頂軟轎過來,說王爺請姑娘過去一起守歲。盧氏忙答應著進來,拿了那件簇新的竹葉青鳳尾紋織金大毛鬥篷來,對黛玉笑道:“姑娘,我們主子請姑娘過去一起守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