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安和紫鵑等幾人這幾日說話都不敢大聲。水溶的臉上總是凝著冰霜,郡主亦是愁眉不展,好像遇到了什麼難解的題目一樣。但水安和紫鵑等人思慮再三,也沒想明白這兩位主子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悶悶不樂。
水溶每天都出去,隻帶三箏一人。黛玉則每日都在船上流連於西湖風景,偶爾彈彈琴,或者換了男裝下船去,沿著斷橋隨意走走,散散心而已。
這日天氣陰沉,水溶一早便要離船,說是約了這邊的一個鄉紳,去談征糧的事情。黛玉接過紫鵑手裏的藏青色鍛繡氅衣給他披上,黑色掐金絲絨線絲絛在胸前打了個蝴蝶形的的結子,然後輕輕地把兩片衣襟往中間牽了牽,輕聲囑咐道:“小心謹慎些。早點回來。”
“嗯,今天天冷,別出去了。讓水安籠了炭火來。”
“這些我自會調停。”
抬手,在她潔白如玉的臉頰上輕輕地拂過,然後毅然轉身,快步離開。
黛玉跟著往前走了兩步,終究還是停下,又轉身走到窗前,看著他跳過甲板,上了水岸邊的踏步,匆匆而去。三箏墨色的身影如影隨形,還有兩名護衛暗中給隨。
每天早晨都是這樣的離別,每一次在黛玉的心裏,都像是永別一樣珍惜。恍惚中總以為,他這一去,便再也見不到麵。
“姑娘,風冷。把窗子放下來吧。”碧落端了火盆進來,放在熏籠裏籠上,地上的錯金百合大鼎裏,燃著淡淡的素馨香。
“這裏麵悶悶地。不如出去走走。”黛玉看著飄渺的湖麵上,有一層迷茫的霧氣,隱隱約約絲絲縷縷,把西湖籠罩的宛如仙境。
“今兒這天又濕又冷,咱們還是別處去了吧?受了冷氣,姑娘的身子吃不消的。”紫鵑輕聲勸阻。
“多穿些衣服也就罷了。哪裏那麼嬌氣呢?”
“碧落,把姑娘的鬥篷拿來。”紫鵑見勸說無用,隻得依著。
碧落轉身出去,不多時取了一件暗紫色織繡銀絲瑞草雲雁羽緞鬥篷來,紫鵑給黛玉披好,又拿了手爐給黛玉抱著,方攙扶著她慢慢的出了船艙。玉落自是緊緊跟隨的,夜景闌見黛玉出門,亦吩咐兩個護衛暗中跟上,並叮囑若是有事,立刻回來送信。
水安看著黛玉落寞的身影,忍不住歎道:“服侍了主子這麼多年,還從沒見什麼事情能把咱們主子給難住的,如今看來,定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能有什麼大事?縱然有大事,也是咱們先挑起來的。咱們主子不生風,誰敢憑空起浪?”
“如今跟當初不同。當初咱們主子那就是一個金剛百煉之身,什麼風浪都不怕。可如今,主子有了軟肋,就不好說了。”
“放心,林姑娘不會有事。咱們主子就算是不當這個什麼親王,也不會讓林姑娘有事的。”夜景闌此時不稱黛玉為‘郡主’,反而稱她為‘林姑娘’。水安聽了一愣,回頭看著夜景闌,良久之後方轉過頭去,看著黛玉離去的方向出神。
黛玉沿著湖邊慢慢的走著,因為天氣不好,湖邊亦有些冷清。連平日裏出來祈禱的小叫花子都蜷縮在角落裏,借著花木擋著寒風,不願出來做無謂的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