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俯在草堆上,已經沒有力氣爬起來。鼻端卻聞到奇怪的味道,熟悉而有異香,陡然令她饑不可耐。麵前,是那人擱下的一隻土碗,盛了半碗灰糊糊的東西。異香,穀物的異香正從這個碗裏散發出來。終於夠到了碗,大口咽下米粥,粗糙的穀物糠皮刮得喉中隱隱作痛,滋味卻勝過珍饈百倍。口中嚐到一縷鹹苦,是自己的眼淚墜入碗中。
她咽下最後一口米粥,在心底默默對自己說——我會活下去,活著逃出這裏,活著回家!水溶和哥哥一定會來救我。
地窖,比起之前的棺材,已經好了太多。至少有昏暗的光線,幹燥的草堆,不再顛簸,不再寒冷。疲憊困頓中,睡意襲來,她將自己蜷縮進草堆,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再次醒來依然是被那個尖刻狠毒的女聲吵醒的,黛玉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活著,便忍不住彎起嘴角,淡淡的笑了笑。
“不知死活的狐狸精!都到了這種時候,你還笑得出來?”女子狠狠地瞪了黛玉一眼,她身穿一件臃腫的棉布袍,頭戴氈帽,做男裝打扮,麵孔秀美,神色卻狠厲,看上去比立在她身旁的幾名大漢更加凶惡。她身後三個男子,都是身形魁梧,高靴佩刀,看似關外人。
黛玉隨著這個惡女出了草屋,走在滿是黃沙土的院子裏,進了對麵的正房屋,屋子十分的狹小,門窗緊閉,四下空空落落,桌椅歪斜,牆角散亂堆放著幹草麻袋。右手一道側門,嚴嚴實實掛著布簾,一股淡淡的藥味從那屋內飄散出來。黛玉正尋思這裏怕是北邊,靠近關外了,還沒來得及站穩腳步,身子陡然被人一推,踉蹌推向那側門。
一個佝僂蓄須的老者挑起布簾,朝門內低聲道,“少主,人帶來了。”
“進來。”一個清冷的男子聲傳來。
屋內光線更是昏暗,隻看見對麵土炕上,倚臥著一個人。濃重的草藥味從炕頭藥罐裏散發出來,辛澀嗆人,身後老者無聲退了出去,布簾重又放下。
黛玉抬眼去看那個側臥之人,才發現原來他竟是賀蘭臹。隻是此時的賀蘭臹和上次見麵大不相同。他麵部輪廓深邃,長眉斜飛,,一雙眼睛卻銳利逼人,隱含熠熠鋒芒。然卻緊抿的薄唇毫無血色,蒼白臉孔,看上去似是得了重病或者受了重傷。
“身為王子,行事卻如此鬼鬼祟祟,就算你有天大的抱負,隻怕將來也難蹬大雅之堂。”黛玉冷漠的瞥了他一眼後,轉過臉去,不再看他。
“很好!想不到你到了如今這般地步,還是這樣一身傲骨!”賀蘭臹說這話,又沉沉的咳嗽了兩上,撕心裂肺的,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來,好容易喘勻了氣,又用欣賞的語氣繼續說道:“怪不得他們兩個瘋了一樣的四處尋你,若不是我技高一籌把你藏在棺材裏躲過了追兵,這會兒隻怕你們已經兄妹相逢抱頭痛苦了呢!隻可惜——你必須是我賀蘭臹的妻子。”
“你做夢,我就是死,屍骨也會埋在水家的祖塋裏。”黛玉不屑的冷笑,心卻隱隱作痛。記不清自己已經被劫持了幾日,不知水溶如今怎樣。賀蘭臹說他們瘋了一樣的四處尋自己,可預見水溶和哥哥二人此時並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