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春天,像一篇鴻篇巨製的駢儷文。而夏天,是一首辛辣精湛的絕句。
西廂的閑庭裏,紫色的牽牛幹癟地匍匐在藤蔓的腳下。烈日昭昭,灼得風蟬此唱彼和,如鳴金擊鼓、四麵楚歌。紫鵑親自守著風爐,手中拿著扇子扇著爐中之火,看著上麵銀吊子裏漸漸沸騰的藥汁。
後園內林徑幽深,庭閣空寂,偶爾飛鳥掠過空枝,啾啾細鳴回繞林間。細碎石子砌成的小路踩在腳下隱隱約越墊著腳心,水溶牽著黛玉的手,並肩攜手而行,各自緘默,誰也不曾開口打破這份沉寂。
他握著她的手,十指糾纏相扣,掌心格外溫暖。黛玉心頭百轉千回,往日無數次攜手同行的情景掠過眼前,千言萬語到此刻都成了多餘。
“最近休息不好,是不是小寶貝不乖?”水溶看著她一臉的倦意,關切的問道,一如閑話家常,一如他從未離開她一直守在她身邊。
“孩子才一個月,很小很小,哪裏會不乖?”黛玉淡淡一笑。
“那為何一臉倦容?”他的手扣得更緊,讓她更加貼近他的胸膛。
“因為有人令我徹夜難眠。”
他駐足,深深地看著她,目光裏的濃情幾乎要滴出來。
“每當想到此人,總令我憂心牽掛,不知該如何是好。”黛玉蹙眉歎息。
水溶的目光溫柔,灼熱得似要將人融化,“那是為何?”
“因為我時時刻刻為他擔心,擔心他的安全,擔心他的衣食住行,擔心更深露重是否有人為他添衣添茶……”
水溶陡然笑出聲來,眉梢眼底都是笑意,“傻丫頭,你這樣叫人越發舍不得你!”
一時間,隻覺料峭輕寒盡化作春意和暖,她仰頭笑看他,見他笑得自得,不由起了頑心,忽而正色道,“哥哥一路南去,會不會有人為難他?他那樣一個人,究竟還是不懂的照顧自己。”
水溶的笑容僵在臉上,那一刹的神色讓黛玉再也忍俊不禁,陡然笑起來……忽覺腰間驀的一緊,被他狠狠拽入懷中。
他惱羞成怒,一雙深眸微微眯起,閃動懾人怒色。
她咬唇輕笑,揚起臉來,挑釁地望著他。他俯身逼近她,薄唇幾欲覆到她唇上,卻又輕飄飄掃過臉頰,溫熱氣息一絲絲撩撥在耳際。
她渾身酥軟,竟無半分力氣抵擋,微微閉了眼,迎上他的唇……然而過了良久,毫無動靜。
詫異地睜眼,卻見他似笑非笑地睨著自己,“你在等什麼?”
黛玉大窘,恨恨推他,卻被他更緊地環住。
他的唇,驟然落在她耳畔、頸項、鬢間……
伏在他的胸前,她試探多次,終於輕聲問道:“溶,我總覺得,我是你的累贅。沒有我,你早就馳騁萬裏,雄霸一方了。這次因為我的緣故,又拋卻軍務回來陪我。自古道‘紅顏禍水’便是如此了。”
“玉兒,你可知道古今史上,我最羨慕的人是誰?”水溶擁著她,緩緩轉身,二人繼續慢慢的走著。
“是誰?”
他揚眉而笑,意態間無限飛揚,“我少年時,一心欽仰光武皇帝,也曾立此宏願。隻不過後來見慣了官場腐朽,不願與他們為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