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暗淡的清晨,玉漱在院中放飛了很久沒來的饅頭,把手中的紙條細細的讀了一遍。然後轉身往西北角回廊轉角處走去。
“周總管,本宮正好有事找你,隨我去書房吧。”話說完,玉漱轉回身向書房走去。周全一驚之後,從轉角的暗處走了出來。兩人一前一後走入了書房。
“以前是本宮看輕了周總管,沒想到周公公還是個重情念舊之人。為了舊主之子可以做到這步田地,連自家性命都不顧了。”玉漱站在書櫃前,隨意地拿下一本書在手中輕撫著。背對周全,不動聲色的幽幽說著,不高的聲音在不大的書房中卻顯得格外清晰。一個個字從貝齒間吐出帶著幽冷的氣息。
周全畢竟也算是宮裏的老人兒了,雖然心中有些打鼓但臉色還是鎮定如常,他躬身行禮,不慌不忙的說道:“奴才的主子就是王爺和娘娘您,恕奴才愚鈍,娘娘的話奴才不明白。”
“周總管記性不好,那本宮就提醒提醒你。”說話間,玉漱突然一個轉身,裙角旋出一朵花,身形卻已在周全近前站定微帶著笑意地望著他。素手輕揚,手中的書冊紙頁搖動嘩嘩作響。那書黑皮薄開本,一眼看去和那日理出的明帳倒有九分相似。
“娘娘,您……”周全被玉漱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再望見她手中書冊,幾日前的那個夜晚突然映入腦中。那日清晨自己本想早點起床趁眾人沉睡之際把枕下偷來之物偷送到坤寧宮,神不知鬼不覺還可以在娘娘麵前立一大功,卻不曾想一覺醒來以過了卯時。手伸至枕下摸索卻是空無一物,當時還沒醒徹底的周全穿著裏衣激靈靈打了個寒戰!直覺得昨夜的一切難道都是一場夢?!賬本沒了,他也就不用去坤寧宮了。一日工作如常,讓他懸著的心漸漸鬆了下來,沒想到卻是暴雨前的平靜!
“周公公?可是想起什麼了嗎?本宮也隻是想提醒公公認清誰才是主子?本宮既然能拿走枕頭下的‘東西’自然也能拿走枕頭上的‘東西’。有些事情公公還是考慮清楚為妙!”玉漱輕輕踱至桌前,目光隨意掠過桌麵上的文房四寶。
“嗬嗬,嗬嗬……什麼枕頭上枕頭下的?奴、奴才真的不知。娘娘是在和奴才打啞謎嗎?”周全幹笑了兩聲,咬了咬牙鐵下心裝糊塗。
半天沒聽到玉漱的動靜,周全不安的抬眼偷瞧,卻在一瞬間就對上了玉漱等在那裏的一雙冷冽如冰的眼。麵前的庭王妃眼神銳利,全身上下都透著鋒銳之氣,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劍,與平日裏溫婉柔麗的感覺判若兩人。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周全感到小腿發緊身體開始不自覺的戰栗,額頭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突然間,周全隻覺眼前一花,一片白光亂晃。勁風過耳,就聽“哆、哆、哆”三聲響聲。
眼前的庭王妃正用手攏了攏衣袖,唇角露出一絲淺笑。周全咽了口唾沫,轉動僵硬的脖頸向身後望去——書房緊閉的花梨木雕花門上三枚銀針閃著寒光排成一線,針尾還在微微輕顫。從針的位置可以推斷出它們是貼著周全的臉側飛出去的。而他甚至都沒有看清她的動作。周全感覺背後一陣發寒,雖然之前就瞧見娘娘用鴿子送信,知道她不是簡單人物,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麵前的這位王妃娘娘是何等深藏不露之人。想到那消失於枕下的賬冊,周全抖著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暗自慶幸自己此刻能活著。他哆嗦著轉過頭,“啪”的一聲,雙膝跪地,嘴裏聲音顫抖的說道:“奴、奴才知罪!奴才有眼不識泰山!求娘娘開、開恩!求娘娘開恩!”
“知道就好!以後好自為之!”任他不住的磕頭,玉漱隻是淡淡地說道,抬腳向屋外走去。跨過門檻時衣袖一揮。
周全抬起頭來時便隻看到三個針尖大小的眼兒排在門邊,不仔細看都注意不到。屋外的冷風吹進屋內,周全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緩緩站起身,腳步不穩的走出書房。天空中雲又聚了起來,濃重、厚沉,又快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