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 / 2)

一入夏,天兒亮的就早了。卯時剛過,東方的天際就泛起了魚肚白。

天光微曦。庭院中鳥兒還未醒,碧樹枝頭隻有點點晨露晶瑩欲滴。冷仲謀一身白綢褲褂立於空地,身形緩動,麵沉如鐵的打著太極。

攬雀尾……野馬分鬃……海底針……搬攔錘……如封似閉、抱虎歸山!一招一式動作緩而不滯、行雲流水,淡定從容中透著絲絲柔中帶剛的霸氣。派去柳府的人剛回來,冷辛前腳兒見過之後不敢耽擱後腳兒就趕忙跑來報信兒,卻見老爺打得正認真,也不敢打擾,隻得靜立在一旁的石桌邊候著。

收勢——冷仲謀起身吐納,餘光掃了眼躬身立著的管家,麵無表情的邁步走到石桌邊坐了下來,抬手掏出袖中的白絲絹擦拭著額上沁出的汗。冷辛麻利地執壺斟茶,等到冷相拭完了汗,一盞湯色清亮、沁香濃鬱的極品安溪鐵觀音也恰是時候的呈到了他手邊。

冷仲謀瞅了眼麵前的青瓷茶盞,卻沒有接,反倒抬眼定定的瞧著冷辛——略顯混濁的眼,深瞳無波,叫人看不透喜怒。饒是冷辛跟隨麵前這位主子多年,此刻一想到自己帶來的消息卻也還是感到一股寒氣沿著後脊梁骨往上竄,端著茶的手不易察覺地微微輕顫,隨之茶盞的蓋碗兒發出輕微的磕碰聲,幾滴茶湯滴落在桌上,留下幾個濕濕的墨色的印子。顆顆冷汗滑落冷管家的額角。

“先放著吧!”冷仲謀移開了視線,心中一沉,他擔心的事兒這會兒怕是已經成真了。冷辛聞言如蒙大赦的把茶放在了桌上,把抑製不住顫抖的右手尷尬的背到了身後。

“說吧。沒找著人——是吧?”冷仲謀平靜的輕聲問道,伸手端起茶盞呷了一口。

“呃……是、是。嗬……老爺真是料事如神!昨夜派去的人先是發現柳妃娘娘的房間屋門緊鎖,無人居住。後又找遍了整個柳府,都沒有發現柳妃娘娘的蹤跡。大致可以斷定——柳妃娘娘並不在府中。”冷辛斂氣垂首、小心翼翼地敘述著昨夜的發現。一番話說完,卻見冷仲謀仍舊一口一口的喝著茶,沒有任何表示。冷辛懸著心抬袖抹了抹額上的汗,忐忑的眼神透著不安。

“柳崇儒啊,柳崇儒……沒想到……是本相大意了。”冷仲謀漠然地對著茶碗自語,隨之聲音平靜地揚聲吩咐道:“你多派些人到附近的村鎮去找,先下去吧。還有嘴巴看嚴點兒,別讓小姐知道這事兒,省的她惹事兒。”看來他是真的低估了柳崇儒那個老家夥,想必他是早料到道我不會放過他女兒,臨死前就替女兒安排好了藏身之處,不然也不會溜的這麼快。好啊,本相倒要看看你能藏到哪裏去。

冷辛聞言長舒了一口氣,連連點頭,轉身離去。還沒等走出兩步,就聽得身後“啪”——一聲脆響,銀瓶乍破,震得冷辛渾身一個激靈,正要邁出的腳頓時定在了原地。轉頭觀瞧,就見剛剛還完好的青瓷茶盞此刻已變作一地碎瓷。水痕處處,茶葉淩亂,一片狼藉。

“看什麼看!還不快去找人!”一聲低喝傳來,冷辛趕忙收回目光疾匆匆轉身消失在庭院門外。

人雲:一日之計在於晨。這一天,早起的人可不止冷仲謀一個。陳州旭日園中,皇甫祈序剛吃完早飯,正愜意的用帕子擦著嘴角。他的隨從金衫出現在門口。

“王爺!京城的信到了!請您過目。”金衫從袖中掏出剛從鴿子腿上解下的信恭敬地遞給了桌旁的祈序。

“終於來了!”他已經等了兩天了,祈序眼中一亮,接過緊緊卷成一卷的信,就著陽光展開來凝目細讀。片刻之後,瘦削冷峻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森寒的笑。既然那邊藥已經開始見效,他這邊也該開始有所行動了。

白多黑少的眼中閃爍著類似於興奮地光,永序王祈序斷然啟唇吩咐道:“金衫——去把我書房桌案上的那封信綁到望帝腿上,然後就放它飛!哈哈——去吧!王爺我現在要去瞧瞧我那‘親愛的’三弟,順便告訴他個有趣的消息!哈哈!”說著皇甫祈序大步流星的笑著走了出去。金衫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他感覺得到主子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好久都沒見到主子笑的這麼開懷了。他撓撓頭一邊思索著一邊走向書房。

位於旭日園西北角的偏僻小屋內,祈庭正大汗淋漓、氣喘籲籲地斜坐在床沿邊,眼神專注的盯著垂在床側的自己的雙腿。寬大雪白的褲腿因為他左腿的畸形在膝蓋下方留下了一條條糾纏交錯的褶皺,底端的褲腳空空的虛晃著。最近這條殘退時不時傳來蝕骨鑽心的疼痛,常常折磨的祈庭夜半三更都無法安然入睡。身體上雖然難受,但他的心裏卻樂開了花兒,這樣的現象告訴他,他的左腿已經恢複了些許感覺,至少能夠感受到痛了。而原本就有能夠微微活動的右腿此刻被祈庭綁上了一個枕頭,正在一下一下艱難而緩慢地重複著抬起放下、抬起再放下的動作。這是祈庭來到這裏後想出的鍛煉右腿的方法,他急切地想要快點好起來,把漱兒一個人留在冷清的冷宮他一刻都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