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逝,曉月漸隱,遠處東方的天際剛剛泛起了魚肚白。北地雲城的城門剛開,就見馬踏煙塵,雙騎輕嘯,一對勁裝男女縱馬消失在朝西去的大路上。
“哈——終於不用再看那個醜女人的臉色了!舒——服——啊!駕——”齊開一邊高聲感歎道一邊策馬超過的久兒。
“瞧你這話說的,沒有我大師姐你現在說不定早翹辮子了,哪容得你這麼活蹦亂跳的?何況師姐還送了我們這麼好的馬?”久兒一夾馬腹,迎頭趕上,揚聲言道。
“也是!那我就看在馬兒的麵子上,不和那個老女人計較了。是吧,馬兒?”齊開心情大好的拍了拍身下坐騎毛光水滑的脖頸,“大方”的說道。
“師姐她總共才長我兩歲零三個月,哪裏像你說的那麼老?”久兒不服氣的和齊開杠上了。
“哎?!是嗎?你不是說除了她你上邊兒還有七個師兄的嗎?她隻大你兩歲的話怎麼會成了你的‘大’——師姐的?”齊開詫異的問道,雖然他也覺得百裏半夏的臉看起來的確也不怎麼老,但下意識裏總覺得“大師姐”一定比“九師妹”老許多。
“那是因為師姐她入師門最早嘛。師門座次是按照入門先後排的嘛,又不是按年齡大小。師姐從她六歲時父母亡故起就跟著師傅了,是我們所有師兄妹中最早的。”
“父母亡故?六歲?”久兒的話讓齊開吃了一驚。
“是呀!其實師姐也是個可憐人呢。師姐的父親百裏玄術不僅醫術當年是江湖第一心地更是好的沒話說,人送外號‘菩薩藥王’,師姐的娘親是神針祁氏一門的千金祁融心,綽號‘玉手仁心針’。二十多年前,他們夫婦二人在江湖上攜手濟世被傳為一時美談。卻不料好人不長命,在師姐六歲那年,那一對璧人的夫婦二人就因救了‘血手劍’殷放的仇家而被殷放雙雙殺死了。”久兒想起師傅對她講過的師姐的身世,語氣不覺沉重了不少。
“那……後來呢?”齊開聽的入神,不自覺的問道。
“後來?後來百裏玄術的至交好友靈通子——也就是我的師傅——就收留了當時年僅六歲的師姐。光陰似箭,八年後,年僅十四歲的師姐藝成出師。一年之後在漠北手刃‘血手劍’殷放,取其頭顱祭於自己雙親墳前,再之後師姐就在雲城——她父母的初遇之地——建起了以其母綽號為名的‘仁心堂’,懸壺濟世。”短短幾句話,久兒就說盡了百裏半夏的數年經曆,其中的個中鹹苦卻是隻有那親曆的人才明白吧。
“沒想到……”齊開的話說了一半卻沒了下文,眼神有些複雜。
久兒帶著三分不滿地瞥了齊開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轉開了話題正色說道:“出城的時候注意了麼——城樓上守防的兵士比前幾日多了一倍不止。看來你二哥怕是坐不住了。”
“恩……大哥那邊怕是要遭殃了。先下手為強,我們一定要搶在我二哥動手之前趕過去。唉,都怪我太大意,不然現在我們早就到西北大營了。”齊開憤恨的說道,一臉的懊惱。
“天有不測風雲,有些事兒不是我們可以控製的。再說現在不是都過去了嗎?我們加緊趕路就好了。”久兒掩去心底的不安,故作輕鬆的說道。
“對了,在毒舌女那裏不方便問——三哥他怎麼樣了?”
“哦……還好。你二哥似乎還沒想趕盡殺絕,並沒有把祈庭關進地牢,隻是把他鎖在旭日園的一間屋兒裏,吃喝也都不缺。”久兒聞言心裏一揪,不動聲色地低聲言道。
“嗬……這就是二哥呀。他是想讓三哥親眼看著他打敗父皇,好證明他比三哥強呐。從小到大,爭強好勝的二哥都把天資聰穎的三哥當成是自己最大的對手,事事處處都要和三哥爭個高下。但是小時候不論是背書、下棋還是寫字、奏琴,二哥都不是三哥的對手。打小身強體壯的二哥不甘心總是輸給天生不良於行的三哥,加之當時還是淑妃的二哥的母妃秦氏對於三哥故去的娘親顏妃娘娘一直嫉恨在心,使得二哥長大後更是變本加厲地處處和三哥較勁。不但設計害三哥墜湖還搶了三哥當年本打算要迎娶的女子。現在身體上的超過已經滿足不了二哥逐漸膨脹的野心,想來現在他更願意從心理上戰勝三哥讓三哥看著他放在心上的國家易主,百姓因戰亂流離失所吧。唉——小時候多好啊,就算是相互不服輸,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賭上為了一己之利,父子反目,賭上家國天下。百姓何辜,天地何辜……”齊開像是陷入了回憶,清澈的聲音中透著一絲渺茫與感傷。
“……”久兒思索著齊開的話,有些驚訝於這個看似明朗、無憂的皇子此刻所表現出了成熟與通透。原以為他不遠千裏趕赴大漠是因為心裏恨著他自己謀反的二哥序王,卻在此刻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更多複雜的情感和憂國憂民的心境。看來是自己小看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