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姍笑著對玉露道:“怕是一碗薑湯不夠,要做兩碗了,小時候聽奮不顧身,不知何意,請人示範,從沒人肯答應,現在可知道了。”
譚芷沒好氣地道:“你學成語要個個示範才能記住不成,那你給我示範個,抱頭鼠竄,狗急跳牆試試。”
慧姍把譚芷推到羅正麵前:“他不是好好在這兒,他還是擔心自己別感冒了才是。”恰好何夫人等趕到,聽得都笑起來。隻有羅正一人,心裏熱乎乎的,看著全身濕透的譚芷,雖有長輩在場,忙把自己半幹的衣服脫下來,披到譚芷身上。
好在初夏時分,河水被太陽曬得暖乎乎的,譚芷倒並覺得冷,披著尚有羅正氣息的羅衣長袍,看著羅正一身白色內衣,更是飄逸灑脫,禁不住臉一紅。
經此一鬧騰,直到酉時,何夫人才帶人回了自己屋,雯藍見天色已晚,隻得暫放下此事。獨自披衫站在窗前,慧姍走過來:“看這半日你悶悶不樂的,到底有何心事?”
雯藍見是她笑道:“你怎麼起來了?”
慧姍道:“芷兒許是白天嚇得了,睡不安穩,我也跟著睡不著,聽你起來了,就過來看看。”
雯藍抬頭看了看天,繁星閃爍,月亮如白玉盤般掛在中天,想一想明天就是四月十五,人說月圓人則圓,想想慧姍此時人單影孤,日後自己也難免於此,有感而傷,遂問道:“表哥這會兒可好?”
慧姍道:“前兒托人捎來信兒,說人在廣州呢,過兩日便回來,想想也該回來了。”
雯藍問:“你們尚屬新婚,夫妻聚少離多,可有覺得委屈過?”
慧姍苦笑道:“委屈誰能沒有,可是天下間隻有一個他,嫁他,尚有團圓之樂,若嫁於旁人,連這些須快樂也沒有。雯藍,我現在不求團圓,隻求他平安,即便此時見不過他,知道他在某個角落,也會想我,就知足了。”
雯藍點了點頭:“你愛玉寬,勝過我愛慶生,在此之前,我尚有猶豫,有時想想,與其終日提著心,擔憂他安危,倒不如找個平凡人嫁了,雖無愛情,日後生了一兒半女,一家人其樂融融也是好的。”
慧姍道:“怪不得以往見你對他若即若離,我還以為你擔心他都軍身份,怕人說你是高攀。難怪嬸嬸說你心眼兒多,不像我們一根腸子到底的人。”
雯藍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即便我不嫁他,難道他的安危我就不擔心了,與其替人擔心,倒不如嫁了他,隻我一人擔心也就是了。”
次日早起,何夫人那裏未梳妝,刻兒還未起來,雯藍就過來了,趁柳枝出去打水,夫人跟前沒人,雯藍悄悄走過去,夫人見她眉色低沉,問道:“昨晚上沒睡好?”
雯藍笑道:“譚芷倒說了半宿夢話,連我在裏屋都禁不住她吵。”
何夫人微微笑了笑:“我原對你們這些孩子自由戀愛,頗不以為意,我與你阿瑪父母之命,不也過了大半輩子,先是雲山舍命救玉露,昨兒譚芷也為了羅正,差點兒丟了性命。”
雯藍笑道:“哪有那麼嚴重,二嫂不是一下子就拽上來了。”
何夫人皺起眉頭道:“你連水火無情這句話也不知,聽人說譚芷根本不會水,若不是你韓伯母機靈,打發露兒跟過去,若身旁無人,豈不是連命也不要了。你們這些人倒好,唯一我最心疼的就是姍兒,沒想到那孩子最懂事,昨兒我跟她說讓她受苦了,她竟說,她苦點兒倒沒什麼,如今天下大亂,百姓流離失所,若因她之苦,百姓們能早日過上安穩日子,她所受之苦就值了。”
雯藍見何夫人眼淚流了下來,忙拿起一旁放的帕子遞過去,何夫人接過來,擦了擦眼睛,見雯藍欲言又止:“你大起早過來有事嗎?”
雯藍聽夫人問她,不想錯此良機,忙道:“額娘,昨兒慶生跟我提親,又怕額娘不答應,讓我過來問問額娘心意。”
何夫人剛把手帕放下,聞此言抬起眼睛:“我倒想問你,他一個大都軍,怎麼這麼有閑心,竟跑到這兒來竄門來了,以往我們家裏連年戲都請不動他。”
雯藍忙把北洋政府下命令路挺接替他一事說了,何夫人初時聽到路挺名字也嚇了一跳,又聽何雯藍輕描淡寫一說,以為他們是逃出來了,一想路挺在上海終是禍患,心裏擔心何笑倫、何琴華安危,忙下地要打電話。
雯藍笑道:“父親哪日不打個電話過來,昨兒下午還來了電話,額娘昨日還說,往年家裏姨太太成群,您還終日守著家,今年隻剩一個四姨太,也隻是掛個虛名兒,怕父親孤單,還想著把二姨太、五姨太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