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期,北京大學也開始了整風“反右”運動,讓湯一介沒有想到的是,在1958年初運動已經進入尾聲時,他的妻子樂黛雲竟被劃成了“右派”。對於在上大學時就已參加革命入黨並堅定信仰馬克思主義的樂黛雲來說,這是她遭受的人生第一次衝擊,也是她和湯一介共同經曆的第一次人生風暴。
此時一直積極熱情工作的樂黛雲正擔任北大中文係教員黨支部書記。由於“反右”運動的開展,她和中文係的青年教師們不得不停止了此前他們一直準備在北大校園創辦的刊物《當代英雄》。
到了1958年2月,雖然這時全國的反右運動已經進入了尾聲,但《當代英雄》的創辦者們仍然因被稱為“反黨”的“同人刊物”而被揪出來當眾批判,結果就是這些北大中文係的青年教師們全部被劃成“右派”。身為中文係教員黨支部書記的樂黛雲更因為是這些右派們的“頭領”而被劃成了潛伏最深的右派。
不久,北京大學對被劃為第二類“極右派”的樂黛雲做出了“戴上‘極右派分子’帽子,開除黨籍,開除公職,每月16元生活費,立即下鄉監督勞動。”的結論。而這時的樂黛雲又剛剛生下兒子湯雙,看著懷中嗷嗷待哺的嬰兒,堅強樂觀的樂黛雲無言以對。
麵對慘遭不公正待遇的兒媳和剛剛出生不久的小孫子,一向廉潔自律、謙恭待人的湯用彤教授隻得親自出麵找到北大領導。他向北大領導請求說,可否讓樂黛雲晚些時候再去鄉下勞動改造,因為剛剛出生的孫子離不開母親。
也許是考慮到湯用彤先生當時還在擔任北京大學副校長的工作,也許是別的原因,總之,北京大學最後還是對樂黛雲做出了“寬限”,允許她8月份再去農村接受勞動監督改造。
而湯一介聽到妻子被劃成“右派分子”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根本不可能”。從當年閱讀《絞索套在脖子上的報告》開始,他就相信,樂黛雲是一個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這樣一個熱愛黨熱愛祖國的人怎麼可能是右派呢?
正直善良的湯一介認為是北大中文係搞錯了,而這樣把一個堅定信仰馬克思主義的共產黨員幹部打成右派,是對黨和國家的不負責。於是他立刻給北大中文係黨總支部打電話對他們說,樂黛雲不可能是右派,是中文係黨總支搞錯了。
想不到北大中文係黨總支卻把湯一介的話通報給了哲學係黨總支。結果哲學係領導就以湯一介與“右派分子樂黛雲劃不清界限”為由,給了他一個“嚴重警告”的處分。但是身背“處分”的湯一介並沒有絲毫改變,他仍然在時時關心著處於逆境中的妻子。
樂黛雲終於還是沒有逃脫母子離別的厄運,8個月後,正在為小兒子湯雙哺乳的樂黛雲接到了北京大學讓她“立即下鄉,接受監督改造。”的通知。他們同時在通知裏告訴樂黛雲,她必須在第二天趕到北京遠郊門頭溝大西山的齋堂村,接受貧下中農的監督改造,如有違抗,後果自負!
樂黛雲知道,她被特許恩準留在小兒子身邊的日子就要結束了,毫無選擇的樂黛雲隻得拋下繈褓中的小兒子,告別了善良而又無奈的公公婆婆,一個人孤獨地走出家門。
被強迫離家的樂黛雲都沒有來得及和湯一介告別,因為這時湯一介正被下放到京郊大興縣搞“人民公社化”,一個星期才會回家一次。當湯一介風塵仆仆從郊區趕回到家裏時,8個月大的小兒子竟然一個人孤零零地睡在小床上。湯一介難過地抱起幼小的兒子,心中更加思念遠在門頭溝大山裏被監督改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