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似乎並不擔心,我一個人回村子會不習慣,反而給我準備了一大包上墳用的鞭炮黃紙塞給我,讓我一到家就去我小爺和三奶奶墳上燒紙上香。
雖然我不想背著這些東西,可礙於我是家裏唯一的兒子不能反駁母親的意願,隻好勉強答應了。
不巧的是,我坐的大巴在路上出了故障,灰蒙蒙的天空還飄起了雪花,直到天黑我才在去村子的路口下了車。
村子離公路還有將近五公裏的路程,若是在清晨我還可以跑步回去,全當晨練,可這大半夜的,還飄著雪,我也就興致索然了。
此時的地裏已沒有了遮擋物,冬麥蓋上了棉被,一眼望去一片潔白,此時突然想起來一句詩,淒淒歲暮風,翳翳經日雪。傾耳無希聲,在目皓已潔。不知是我多愁善感,還是被這安靜的雪夜迷住,竟然希望這路再長一點,讓我能安靜的多走一會。
突然遠處的河溝裏一個火球順著風向我這邊滾來!
“磷火!”
要是別人看到這種東西一定會嚇的抬腿就跑。可是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了。心裏此時卻並未感到害怕。
“這是陰間的孩子想跟你玩,這個磷火很輕它會順著風跑,你越是害怕越是跑的快它越跟著你,因為你一跑身上就會有風,自然也就甩不掉它了。曾有人被嚇成傻子了!一看見火就哇哇的叫!所以呀,你要是在半夜裏的地頭看見火球,就裝著沒看見,慢慢走開就好了!”三奶奶的話又在我耳邊響起。
我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甩了甩落在頭發上的雪花,向著曾經家的方向大步走去。
等回到老宅收拾完睡下已經是十二點鍾了,母親像是預料到我會回來似的,早已將這裏的一切打理好了,我隻是洗了熱水澡便上床睡了。
現在的老宅早已沒有了當年的簡陋破舊,經過父親幾次的精心翻新,卻平添了幾分詩意。
躺在床上,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小爺爺,這處宅院本不是父親的,而是屬於我小爺爺的,相傳宅子很古老已有幾百年的曆史了。
我揉了揉有些酸脹的太陽穴,身下的床便開始吱吱作響,我皺了皺眉,父親怎麼忘了把這床加固一下!也許很久沒人回來住,也就都忘了吧!
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我在大二將選修課改成了考古。
這次又鬼使神差的回到了村裏。也許是好奇心作祟。利家的族譜傳到我曾爺爺那輩就丟失了,曾爺爺愛喝酒是個酒癡,爺爺年輕時好吃懶做也是個酒癡,更沒有花心思去搜集資料。
村上年長的就隻剩我的大爺爺,二奶奶二爺爺,跟我的爺爺奶奶了!父親想重修族譜卻因工作太忙沒有時間,我對這個卻上了心,這次回來多半也是為了這事。
轉回正題,小爺爺一生沒有娶妻,對我父親又視如己出,便將這處宅院送給了父親。
小爺爺是幾個爺爺裏最有文化的人,他上學時間最長,還在鄉裏當過教書先生,人又長得俊秀,當年也是方圓百裏遠近聞名的人物。好多姑娘都曾對他暗暗傾心。可是後來的發生的一件事徹底改變了他。年輕氣盛的小爺爺與人打賭喝酒,不想卻被人算計,酒後抱了鄉長的女兒。鄉長的女兒本就對小爺爺有好感,不想卻被鄉長的小兒子帶人將他在睡夢中打醒還打斷了鼻梁骨,後被誣陷說他為人師表卻酒後亂性。
小爺爺自那便瘋瘋癲癲了,有人說鄉長的小兒子代替了小爺爺教書的位置。
小爺爺的死因很離奇,同樣是在一個飄著大雪的晚上,小爺爺騎著他破舊的自行車從鄉裏回來,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小爺爺突然燥熱難耐,喉嚨幹的快要裂開了,便將自行車停在路邊,下到河裏去取水解渴。河很窄說是河不如說是個小溝,溝的另一邊就是田埂。溝裏有幾個小水窪,水很少且淺,淺到剛剛沒過平攤的手掌,但很清澈,寒冽的水沒有解小爺爺的渴,讓他清醒,卻要了他的命。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他被人發現時已變成了一個僵人,全身被雪覆蓋,遠遠看著像個雪包,他爬在溝沿半個身子探進溝裏,鼻子跟嘴已跟窪裏的水結成的冰連在了一起。僵直的手臂像是在用力撐起身子。看見他的人說小爺爺是被人摁著頭起不來給淹死的。可現場沒有第二個人來過的痕跡。最後家裏人隻好承認他是喝多了酒,喝水時自己淹死的!
當時的我隻有五歲,母親沒讓我見死去的小爺爺怕我被嚇到。
在我的印象裏小爺爺對我很好,經常從鄉裏回來都會給我帶好吃的,別的大孩子欺負我他都會抱著我,哇哇大叫的把他們嚇跑。小爺爺個子很高,很瘦,長得很像我的家爺爺,對我總是有著和藹的笑,對別人卻繃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