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殿中,場景依舊,人亦依舊。
鬼奴跪坐在散盡身旁,一如往昔,為他煮茶,為他沏茶,為他斟茶。
散盡淺淺賞了一口茶,好看的眉不由皺了起來:“這茶怎是如此的苦?”不滿地放下茶杯:“重沏。”
她低著頭,戰戰兢兢地提起茶壺,又按照散盡說的方法重新做了一遍又一遍,手藝卻是越泡越不濟,散盡隻能歎聲搖了搖頭。
鬼奴並不在意,尊王與生俱來的壓迫感使她呼吸困難,欲哭無淚。
正在此時,一名身著淺淡黃衣的女子走了進來,鬼奴低著頭給她行禮,喚了她一聲“娘娘”。那位娘娘同樣跪坐在散盡身邊,抿嘴笑道:“她還隻是個孩子,沏茶這技藝急不得,要慢慢來。”
鬼奴乖乖地坐在一旁,看娘娘示範了一邊又一邊的沏茶方式。
“記住了嗎?”
鬼奴點點頭。
散盡提起茶杯,盤旋了幾回聞了聞說:“光聞著就很香。亦歡,還是你的手藝好,你的茶,我要喝一輩子。”
亦歡羞澀地笑了笑,微嗔:“瞧你說的。”
鬼奴坐在一旁,看著他們夫妻恩愛的樣子,心裏也為他們高興,嘴角不覺地提起一絲微笑,心卻莫名其妙的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堵住了一樣,呼吸困難。
她看著前麵的這一對,隻覺得心痛萬分。不知不覺的,她嚐到了眼眶中掉落下來的眼淚。她看著亦歡,隻覺得非常陌生,又是異常熟悉。
亦歡,亦歡,亦歡?
好熟悉的名字。
她忽然想起,她與散盡的主仆生活中,並無此女子的出現。
她記得她人死為鬼,散盡為她取名亦歡。
亦歡。
亦歡。
她才是亦歡!
麵前人依舊親密無間卿卿我我,鬼奴看著生疑,
不對,她不是亦歡,麵前的娘娘才是亦歡。可她不是亦歡,她又是誰?
鬼奴頭疼得緊,恨不得用錘子使勁敲打自己的腦袋。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不敢再想自己究竟是何身份。待她再次張開眼睛時,發現自己依舊身在那片漆黑的境地之中。
黑暗中的那雙眼睛惋惜地看著她,散盡為她設計了這個夢境,到底是對是錯呢?
她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鬼奴,為何他要對她如此上心?
這小鬼奴是被他騙來的。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竟真的喜歡上了她。
散盡說,每次救她的時候,總能感覺到他懷裏微弱的溫度,一個不小心,便將自己的心智陷入了其中。
他深知妖族的陰謀,因此他決不可讓她陷入危難之中,設計這個夢境,隻為了向她講明一切,也好斷了他與她的心意,他從來隻當她是替身,而她喜歡著的大人,不過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騙子罷了。
他知道在大難麵前她會跟在他身邊,
若在此夢過後,她選擇去或留,一切隨她。
亦歡發現這一切不過是一個噩夢,顧不上回想其中的內容,她仍然不折不休地呼喚著散盡的名字。
那樣無助弱小的身影,看著如此令人憐惜。
怪不得散盡會對她動心。
“不要再喊了。我說過,他是不會再出現的。”
又是這個嘶啞的聲音,亦歡對這個聲音莫名生氣了一股厭惡,卻絲毫沒有察覺這個聲音的微微顫抖。
亦歡憑空詢問:“你到底是誰?我如今身在何處?為何說大人不會再出現?”
嘶啞的聲音向她道明了一切。
鬼王與妖族公主成婚隻是一個政治聯姻。
他早便知道妖王的陰謀,妖王先是假裝願意結為秦晉之好,然後故意讓妖族公主查探鬼域的地形。
成婚後的第二晚,妖族公主叛變,與妖王裏應外合,一眾妖兵妖將直搗鬼域。
鬼族與妖族大戰了五日,鬼王斬殺了妖族公主以及一幹妖兵後,至今仍在與妖王戰鬥,生死未卜。
鬼王為了不讓最喜愛的鬼奴受牽連,才在成婚當日便將鬼奴送走,剩下自己孤獨作戰。
而鬼奴方才做的那個夢,正正是鬼王在戰爭來臨前便設計好的,為的是向她道明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