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的楓葉紅得非常好看。連著數日的綿綿雨日,在今天終於得以放晴。秋日的金輝落在迷人的景致上,為這樣一個美妙的假日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光。
天空一掃前幾日的陰霾沉鬱,按理說,這樣的雨後初晴之天,他的心情應該也跟著一起放晴。可是他看著身側那個穿著白色運動衫的女孩,耳邊聽著她的細碎腳步落在滿地紅楓葉上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卻隻覺得心情沉悶。
父親昨天回到家中,言談之中相當的興奮,對這個女孩表示一定程度的激賞。話語中已經明確表示,如果他未來的兒媳婦是這位陳家千金的話,就可以高枕無憂了。而身為他兒子的自己,也可以獲得相當大的自由度。
他一直知道父親對於讓他從商並不抱太大的希望。這些年也在積極尋找能夠擔當芳鬱領頭人重擔的接班人。隻是沒想到的是,不過見了一次眼前的小女孩,他竟然就做了決定。他一直在對他說著這個女孩的難得,就仿佛在眾多沙礫之中,驀然尋得了一顆稀世珍珠一般。
輾轉反側之間,他也想了許多。追求陳菲,是一開始他打算對父親的強壓做出的反抗。眾多名媛之中,他獨獨選中了她,原因當然不會是巧合而已。他是有些受她吸引的,起碼第一眼,她就很對他的眼。
隻是讓他始料不及的是,父親竟然也看中了陳菲做他的媳婦。他隻能說,這個女孩,相當得他陳家人的好感。
這麼多年來,能同時入他父親和自己眼的,她還是第一個。
“你今年剛滿二十?”他問。一路上的沉默,讓他第一句話的聲音有些幹澀低啞。他一直在思考著一些事情,而她相當配合的,沒有開口擾亂他的思緒。這讓他對她的好感,又平添了幾分。
“嗯。”她回身,看見穿著灰色薄毛衣的他融入在身後的那一片秋日華麗景致中,竟是那樣的迷人。這讓她想起了那年倫敦市中心公園,也是這樣的秋日,隻是那裏沒有像東山這般紅得妖嬈的楓葉,在已經轉變為黃色和褐色的樹木之間,她就那樣亦步亦趨的跟隨著他的腳步,不敢太靠近,也不舍得拉開太遠的距離。
心有些雀躍,想起當時,心中所翼望的不就是像此刻一般的並肩而行。
“你知道我多大了嗎?”
“三十。”她答得極快。
他眯了眯眼,看著眼前的女孩,當她快速說出自己的年齡時,竟讓初見她時那股子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湧了上來。“你確定我們從前沒有見過?”
這一次,她笑而不答。過了良久,才避開他的話鋒,微微歪著頭說到:“人的一生得遇見多少人啊,沒有在腦子裏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你就應該權當從沒遇見過。不必去深究那些已經過去的事情。”
他微微一愣,為這個二十歲女孩說出的如此深奧的,與她實際年齡不符的話。臉上的表情卻又是一派清純澄澈的模樣。
眸光由淡轉濃,他清楚看見了她那雙明眸之中掩藏的慧黠之光。或者父親真的選對了人,隻是他是否就要遵從父親的選擇呢?
父親的意思相當明確。娶這個女孩,從此他便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隻是芳鬱的重擔卻必然落在這個女孩的肩頭。
他的目光掃過她稍嫌纖細的身軀,最後落在削薄的肩膀之上。她。。。能扛起,連他都會覺得吃力的重擔嗎?
將芳鬱丟給這個女孩,他難保自己日後不會被負疚感糾結。
心口微沉,眉頭也跟著鬱結難平。原本他確實有將責任推卸給旁人之意。如果不是眼前這個女孩,或者,他也不會反對將擔子丟給自己的配偶。隻是她孱弱的模樣,讓他完全無法想象她變成一個女強人,掌管企業的模樣。
“昨日見過我父親,你應該明白他的意思了吧。”他並不打算采用迂回的方式和她談話。
她微微側著頭,露出嬌憨的模樣。“知道一點點。”他要和她談了嗎?她知道,今日的出行絕不會僅僅隻是約會這麼簡單。隻是,她還是無法從他的臉上看出他心裏真實的想法。阻止她嗎?或者接納她?此刻的心情竟和五年前的那個迷蒙的雨日一般忐忑。隻是臉上卻拚命的裝出波瀾不驚的表情。
表裏不一,不是一日就能修成的深厚功力。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她。為什麼他總是能從這個女孩身上看見完全不同的兩個麵?明明是該天真浪漫的年歲,那雙眼眸裏卻總是迸射出太過攝人的掠奪之光。很矛盾的,卻奇跡般相互融合在她那張精致的麵頰上。
“我父親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娶你。”他再下一程,幹脆把所有的話的都挑明。
“嗯。”她點點頭,腳步停住,身子閑適的靠在林間小道旁的樹幹上。除了眼光變得灼灼,臉上竟是一派早已知悉的平靜模樣。
若是換做其他女孩,恐怕不是尖叫出聲,就是滿麵嬌羞之色了。可是這個女孩,卻如此處之泰然。他心中漸漸明白了父親為什麼隻見她一麵,就對她如此鍾意的原因了。她還如此年輕,卻已經具備了成為一個成功商人的某些特質。隻要稍加磨礪,將來難以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