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江北機場到了。
他心裏流動著往事,耳畔回蕩著他最喜歡的《另一半愛情給故鄉也有春天》的旋律。
車子在機場出港門口停了下來。除了一個手提包,還有一個他出差時才帶的旅行密碼箱。司機從後備箱裏仄著身子拎出來時,喘著粗氣說,陳總,你這箱子裏裝的什麼呀,這麼重。
陳永新朝司機笑笑說,都是好吃的,火鍋底料之類的。
司機又要向他問什麼的時候,他說,你回去吧,路上開慢點。
陳永新說的是實話。他的密碼箱裏全是重慶特產。他是專門為何晶晶帶去的。英國沒有這些麻辣食品,何晶晶一定會喜歡,因為她是重慶人。他提著手裏的公文包,隻有他自己才知道,那裏麵裝著50萬元人民幣兌換的38000元英鎊。50萬元人民幣沉甸甸的幾大捆,38000元英鎊就這麼幾遝子。
從重慶到北京的航班,他乘坐過無數次,可這次,他的心情不同於以往。因此,當換登機牌的小姐不屑一顧地問他有沒有行李托運時,他連忙說,有,這是去英國的。
小姐望了他一眼說,這是去北京的。
陳永新問可不可以直接托運到倫敦。
小姐笑了笑問他出過國沒有。
陳永新老老實實地回答沒有。
小姐告訴他,這件行李隻能托運到北京,到北京後,才能由北京國際機場托運到倫敦。
陳永新連連點頭致謝。
當他過完安檢,坐在候機室休息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剛才和換登機牌小姐純粹是說了一通廢話。他自嘲地笑著,眼睛不停地四處張望著座位上有沒有他熟悉的麵孔。
這時,他怕遇見熟人,怕與他們打招呼說些虛偽的寒喧話。他又想遇見熟人,現在離登機的時間還有一會兒,遇見熟人說說話,時間過得快些,飛機上也有個聊天的。
他難耐寂寞,走進了商場。
望著五花八門的食品,他在想何晶晶喜不喜歡吃;看著琳琅滿目的服裝,他在想適不適合何晶晶的身材。服裝麼,英國不缺,何晶晶不在乎他給她帶來衣服。食品麼,箱子裏應有盡有,麻辣醬、兔頭……夠多的了。轉來轉去,他隻買了兩盒重慶牌香煙。他斷定英國沒有重慶香煙,可中國就有英國的三五煙。
他聽到廣播裏已經是第三遍廣播北京乘客登機的通知後,才慢騰騰地走向登機口。
空姐向他遞來熱毛巾,微笑著。陳永新最喜歡觀察空姐的麵孔、發型和首飾,他揣摩著每個人的性格,以及她們發脾氣時的另一副神情。他還會想象,如果換上何晶晶穿空姐的這套服裝的話,那絕對是空姐中最靚麗的一個。可空姐又怎麼能和何晶晶相比呢?他們能在英國讀MBA麼?陳永新心裏一陣得意。他不再看空姐了,他斜靠在座位上,回想他和何晶晶一起的快樂和幸福。這回想是一種享受,更是一種獨自品味人生的美好。
對何晶晶的思念,是他漫漫旅途中的強心劑,是他在繁忙商務活動中的精神支柱。
令陳永新一輩子都不能忘掉的記憶,就是何晶晶第一次在他辦公室被前妻誤解的窘迫。他曾萌生過在他辦公室裏跟她作個解釋的念頭,可又好多次,他按完了她的手機號碼卻沒有勇氣發出去。
在商業活動中,在商場的鬥爭中,陳永新永遠都是沉著機智的。張弛有道,有的放矢,他始終是胸有成竹穩操勝券的,可惟獨在個人的情感問題上,他常常抓耳撓腮,不知如何處理。這個在軍營裏摔打多年的漢子,最大的優點就是能夠很快地調整自己的情緒。在首長麵前,在戰友麵前,他向來是謙卑的。從商後,勇往直前從不言敗的秉性,奠定了他成功的基礎。他參軍的時候,爺爺奶奶和父母親再三教誨過他,為人一定要忠厚,幹任何事,都要講良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千萬不要張狂。這麼多年來,每當取得成績或者湧來沾沾自喜的浮躁時,親人們那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教誨都在警醒著他。
陳永新沒有了婚姻的寄托,沒有了家庭的牽掛,他的全部時間和精力圍繞著公司的事務旋轉。年輕,是他人生長河中奮發向上的底氣,是他事業如日中天創造財富的黃金時期。
還沒有離婚時,陳永新風流過一次,他追悔莫及。
那是他承包藥廠的第二年,有天晚上,他陪深圳的幾位客人去一家夜總會唱歌。在一個最大的包廂裏,殷勤的媽咪帶進來幾十個袒胸露背的小姐。客戶朋友每人挑了一個陪坐,他也挑了一個小姐坐在自己身邊。喝酒、劃拳。陳永新還不太適應這種場合,顯得十分拘謹。
他將小姐挽著他的手移開說,我聽你唱歌吧。小姐撒著嬌,噘著嘴,晃動著身子說不。陳永新問她叫什麼名字,是哪裏人,什麼時候開始做小姐的?小姐說,她的名字叫飄飄,在本市的一所大學裏讀大二,父親去世了,母親生病,欠了別人三萬多元的債務,被逼無奈才來做小姐的。飄飄說得很動容,聲淚俱下,肩膀一聳一聳的。陳永新聽說過一些關於小姐騙人的故事,可從短暫的接觸中,他並不認為飄飄在向他編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