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爭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
司馬光《西江月》(月娘,你是否能再教我如何做?)朱砂推開窗望著十五圓月,雙手緊握成祈福狀,低聲喃道。
(怎麼了?)月娘溫柔地問。
(我已找到第一味藥,但不知如何取藥。)她感覺到白月瑞心底的陰霾已去不遠,當下隻要解決李成,她便可以看見他一顆純白無暇的心了吧?但是,即使找到又有何用,她不知曉如何取藥,那與沒有找到人有什麼差別。
(時機未到。)
何謂時機未到?朱砂還來不及問,月娘已經隱到雲端後邊去了。她徒得望著瞬間暗去的蒼穹發怔,白月瑞的生命恐怕也不久矣,為何月娘還道是時機未到?莫非真是除了李成之後才能找尋到方法麼?
也罷,人不是有句話說的很好,船到橋頭自然直,不直也定當彎不到哪裏去。朱砂對自己安慰一笑,打算關了窗門去床上躺一會。
突然一顆笑容滿麵的頭出現在朱砂麵前,她卻未被驚嚇到,反而氣定神閑地伸出玉指戳他額頭,“白月瑞,你何時才能改掉當采花賊的習慣?”
每次都是夜半敲門,再不然就是直接翻窗而入。
“小砂,你說這話可真叫人傷心,那弱水三千,我可隻瓢你這一瓢喔。”白月瑞單手撐住窗欞,翻身入室。
“我真是寧願你去瓢那三千。”朱砂不理會他,隻步走向床榻,她有些犯困了,懶得與他耍嘴皮子。
“小砂,你這是在邀請我上你床榻麼?”看著朱砂風姿百態地坐在床榻上,他的眼眸深了深,嘴角噙著的笑也濃厚了幾分。
朱砂嬌笑一聲,睨他一眼,“你認為你上的來?”
“怎麼不能?”話音剛落,白月瑞已經坐在朱砂身邊了,手還自覺地攬住朱砂的腰肢。這纖細腰肢,真是能上手癮。
朱砂彈彈自己的指甲,聲音分外的溫柔,“月瑞,是你自己自覺離開,還是要我動手?”她吐氣若蘭地邊說著邊往白月瑞懷中靠去,如同情人之間的低喃,但指甲已經往白月瑞的手臂狠狠地摳下去。
果然是難消美人恩。白月瑞倒吸一口冷氣,苦笑。“小砂,你下手可真是狠。”
“哼。”朱砂冷哼一聲收回手,發現自己因為終年跟草藥打交道低溫的身上漸漸溫暖起來。她突然間覺得靠在他懷中也挺不錯的,很暖和。她不自覺地縮了縮頸,換了一個讓自己舒服的姿勢,懶懶地打了個嗬欠,軟聲命令,“別動。”
然後她滿意地合上眼,入眠。
白月瑞傻眼失笑,她這副模樣又是出演哪招?前一刻還惡狠狠地威脅他離她遠一點,後一刻又在他懷裏安然入睡,而且如此安詳地入睡。
她的眉,她的羽睫,她的唇,全部都染上柔軟的味道。這番毫無防備地在他麵前睡去,她也不怕他做出什麼來麼?
白月瑞惡意地伸出手去劃她小巧的鼻梁,引來她無意識地挪動,還有低聲斥責:“別動……”
不同於她白日的夾帶威脅的斥責,而是軟綿綿的夢囈,叫他都覺得她可愛了一分。
他的手逐一劃過她的五官,每到一處都停頓一下,這般精致的五官,這般完美的女子啊……從一開始就注定了與他不可能有結果的,但是為何他卻在第一次見了她之後就開始了飛蛾撲火?縱然知道這樣下去,他根本什麼都得不到,但是為什麼他還是要這麼做?
他這麼問自己,然後把玩著她柔軟的發絲,輕笑。
原因一直隻有一個,他呀,愛上她了。
而且是一種無需回報的愛。
隻要能看到她笑著的,他便心安了去。
微斂眉目,他朝著窗外望去,月兒不知何時又跑了出來。他的眼神迷茫,即使他隻有想看到她笑顏唯一的願望,也無法實現了吧?
他的生命,就要走到了盡頭。而且,丟了一魂一魄的人是沒有來生的。
小砂,若我離去,你是否還會記得曾有一個這樣的人,曾讓你心生歡喜過?他低頭看著朱砂,目光中盡是憐愛,還有少許的悲哀。
他輕聲歎道:
“小砂,我真是感謝上天,給予我最後這一年內能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