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朱砂猜中秦懷古的名字之後,日日都到林中報到,而秦懷古亦是再也沒有在她到來的時候止住琴,有時會抬眸看她一眼,有時候會朝著她笑一下。而朱砂則是乖巧地坐在一邊的石頭上,偶爾閉上眼睛靜靜聽著,偶爾伴著琴聲輕輕哼著,也偶爾會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小鼓輕輕敲著。
一切都很平靜,和諧。
他不過問她為什麼住下,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琴的知識。
她不過問他為什麼獨居於此,也不問為什麼每日都有不同的人來送食,更是不問他要這樣子到什麼時候。
不過,或許他不問是因為他無意探索別人的隱私。而她,則是將一切都了於心。她知道,他是在尋找一種靈感。正是因為琴技過高反而更容易將自己置於一個死胡同裏頭,有心追求那種他要的感覺可是卻怎麼也找不到,所以才避開凡世躲到這片幽靜的地方來吧?至於要這樣子到什麼時候,自然是他找尋到那種感覺的時候。
又是一曲畢,一直都是嘴角噙著淡淡微笑的他突然冷卻了麵容,朱砂睜開眼睛,也不發問,隻是靜靜看他。每日這個時辰,他就會結束一天的練琴,然後臉色也會不佳起來。她對琴其實不是很了解,但是明白個大概,與他接觸的這個月來,更是從他的一些介紹來更是又明白了一些。此刻的他又將自己逼進死胡同裏頭,眼底除了琴沒有其它,而腦中亦然。但是他又是好的,他愛琴,所以絕不會讓琴斷,即使心思亂到了極點,也會克製自己在要斷琴的前一刻停下來。
看著他的臉色又漸漸從冷意緩衝為平和,她輕歎口氣款款走去,“秦公子就從來沒有想過或許暫時不去想琴,不去練琴,更是容易找到公子要的東西麼?”
一個月的時間不止讓她學了一些琴技,更是讓她了解了他的一些脾性,亦是讓她明白了她此行為何要在這裏停下來的目的。她,就是要領著他走出那個死胡同的人吧?不對,是領他出那個死胡同的妖。
秦懷古已經抱起琴了,聽到她這麼一說,怔忡了下,不解地看向她,“敢問姑娘何出此言?”他雖也有跟她交談一些事情,但是隻字未提自己心底的結,她又是何以會了解他心底的苦惱?他自認自己不是個喜樂形於色的人。
“秦公子雖不是喜怒形於色的人,可是公子卻沒有發現自己對琴的時候,卻是一度打破自己的原則。就拿方才來說,最後一曲畢,公子的臉色立刻就會冷淡下來,要好一會兒才能慢慢恢複過來。容奴家大膽猜測,公子是在找尋靈感吧?”她笑著答。
還有第一次看到他,他抱著琴從房裏出,說的那句,心亂不得撫琴。
秦懷古抱著琴,看了她一眼,沉默著走出林子去。
朱砂懶懶舒了下身子,也不急著跟著他回去,而是拿出前幾日自己做的小鼓來,輕輕拍打著,輕易地拍出他方才彈的節奏,雖然由琴聲化為鼓聲有些牽強,但是由她手中出來,似乎也沒有那麼的糟糕,甚至還有另外一種韻味。
那種,他一直找不到的韻味。
已經在林外的白衣身影頓住,徐緩轉頭,看著林中空地,隨意倚著樹木站在的朱色倩影,心中思緒百轉千翻。這裏看過去,看不到她的絕色容顏,隻能見她的玉手,有節奏地敲著,忽輕忽重。調皮的風吹過,撩起她身後齊腰烏絲翻揚,一時間,她如同遺世獨立的仙子。
可,哪裏會有仙子著她這般豔麗的顏色,哪裏有仙子會似她那般……腦裏冒出她在屋內與那個名叫朱羽的男子的互動,尋思著用了一個最文雅的詞,那般朝氣。不由心中的鬱結也她的鼓聲消散而去,回過身,往著屋子的方向去。
垂首看了看懷裏的琴。或許,她說的不錯。他或許應該好好審視下他愛琴成癡的這個人們都稱為好習慣的習慣,或許,他是該放下琴來,然後去體會一下其它的東西,那樣,他說不定真的更容易找到那些他要的東西。
身著青衫的朱羽迎麵而來,看到他笑著打招呼,“秦兄練完琴了?”
他笑著點點頭,原本是想直接進屋的身子又頓住,輕聲對朱羽道,“晚上可以勞煩羽兄弟也備我一份碗筷麼?”
朱羽呆了呆,旋即朗笑,“自然是可以。”
“多謝。”秦懷古邁入屋裏去,留下一臉“他終於想開了”的朱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