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古被朱砂一路帶到小溪邊，她才鬆開他的手，然後背手與身後，“懷古可是能背出琴德來？”朱砂在心底吐舌頭，她突然給忘了自己打算說的話了。
秦懷古稍加思索就說出口了，“美而不豔、哀而不傷……”他還欲繼續說下去，卻被朱砂抬手止住，她對他笑的像是個惡作劇的孩子，讓他不由冷了一冷，為什麼，他有不好的預感？
朱砂卻在這個時候轉過身去，好一會兒，她才開口，“懷古，你先將眼睛閉上來，好好想想你的琴聲，有沒有這樣的兩種感受？”
秦懷古怔怔，乖順地閉上眼，卻怎麼也回想不起自己的琴聲。突然，他又聽到朱砂的聲音，“你想不起來，對吧？我第一次聽你彈古琴就感到了，你的琴聲美則美矣，哀則哀矣，但是它是死的，即使它符合了琴德的說法，美而不豔，哀而不傷。但是，你心中無琴的話，要怎麼才能真正彈出那種美，真正彈出那種哀呢。”
不知道是從哪裏得來的勇氣，秦懷古今生第一次厲聲出言反駁別人，“誰說我心中無琴？你不是我，怎麼知道我心中所想？請姑娘不要妄加猜測！”
朱砂也不怒，盈盈笑著回他，“是麼？你心中真的有琴麼？還是你心底的那個結就是你的琴？”
一針見血。秦懷古怔怔看她背影，無法回話。是的，它是他今生最愛的東西，亦是他今生最恨的東西，所以他來了這裏，一呆就是呆了兩年。還是無法突破自己。
最後他垂下眼，低喃，“那……我到底該怎麼辦？”
朱砂蹲下身來，將手伸入溪裏，然後朝著他招手，道，“跟著我做。”
秦懷古皺皺眉，但還是蹲了下來，撩了袍子將手也給浸入溪中，手心傳來的冰涼讓他縮了縮，但還是沒有退縮，依舊是將手浸泡著，過了一會兒，手居然暖和起來。
朱砂微笑，“你現在閉上眼，去感受這水的流動。”
懷古閉上眼，感到水一襲襲流過自己的手。
“它們看似沒有規律地流著，其實也是有自己的天理的，你有沒有感到，它們在歡快地唱著歌，那屬於大自然的歌聲。”她的聲音柔柔的，像是誘惑。
他蹙眉然後鬆開，腦中突然浮現了溪水流動的樣子，耳邊居然也清楚地聽入了流水潺潺的聲音，一聲聲的似乎在進行一場特殊的演奏。它們滑過他的手，從五指中間溜出去。它們繞過他的五指，嬉笑地遠去……“我……聽到了。”他不肯定地低喃。
朱砂又誘導起他來，“現在，將手深入抓一把石子，再灑開，再抓一把，再灑開。”
他依言做了，然後一片沉寂的水聲中又摻和了石子掉落的聲音，不顯得零亂，更顯得激情萬千。感到自己有節奏地抓石子發出的聲響，再感到自己鬆開石子，石子掉落溪中發出的聲響，然後發現自己鬆手過重，水跳躍起來有幾滴濺落在他的臉上。
不由心都軟了，勾起嘴角笑了，可惜朱砂對的是他戴著半個麵具的臉沒有看到。
“感到什麼叫輕鬆了沒有？感到什麼叫脆滑了麼？”她笑著問。
他還繼續把玩著水裏的石子，笑容越綻越大，最後募地睜開眼睛，“恩，我感到了。”這就是當初老師所說的心領神會吧……沒想到兩年都沒有參透的道理就在這短短一日就被朱砂給開導了呢。
側目去看她，心底塌陷一些，卻不知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