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傲的媚坐在龍的身後，忍受著自己的兒子讓老師責斥。看得出媚臉色已經變得相當難看，美麗的臉龐嚴肅得令人不安。我知道媚在極力克製著自己，媚的自尊在接受極大的考驗。這一刻，我感到極度的不安，說不清是對媚的同情還是什麼，也許是因為喜歡媚，就不希望她遭遇尷尬。而眼下我又幫不了她，有一種無奈地感覺。
下課的時間終於到了，媚和龍從屋裏出來我們打了個照麵，見到我，媚尷尬地衝我一笑，我的心緊了下，我極力回了她一個輕鬆的笑。
給卡爾上課，董老師情緒大為好轉。比較起龍，卡爾屬於跟得上老師節奏的孩子。卡爾的練琴進度較快，老師教起來很輕鬆，老師對卡爾的滿意度掛在臉上。每當這時後，我都會想到媚，我多麼希望龍也能獲得老師這樣的認可，讓美麗的媚高興。
媚終於堅持不下去了，停止了龍上董老師的鋼琴課。一天，媚憤憤地對我說：“我決定不讓龍跟董老師學琴了。董老師太不盡情理，孩子手指裂口了，他還硬按著孩子手指敲琴鍵，龍疼的直叫。算了，我準備給孩子換老師。”
從那以後，媚又給龍換了個新老師，但每次要開車到很遠的地方上課。
鋼琴、國際象棋龍最終都沒有堅持下來。
三年級下半學期，媚突然做出決定給龍轉學，轉到一家很遠的寄宿製學校。
“為什麼轉學呢？在這裏孩子可以天天回家，條件又好又方便。”我實在不解媚的做法問。
“讓孩子寄宿可以早點鍛煉他的自理能力。龍在家生活條件太好了，養成很多壞毛病。”媚說。
這純粹是舍近求遠啊，我心裏說。在給龍轉學的問題上我第一次感到媚的做法有些欠妥甚至是有些任性。一般情況，盡量不要改變孩子的生活學習環境，除非萬不得已。改變環境，孩子需要很長時間的適應期。當媽媽決定轉學，龍很無奈，但龍卻默默服從，他懼怕母親且敬畏母親。
轉學後的龍隻能一周回一次家。短暫的周末，龍總要和卡爾玩上半天。
6
媚早我們兩年搬走了，算一下我們大概做了三年鄰居。
老沈的第一桶金是經銷零配件賺到的。媚自從嫁給老沈後，老沈的生意開始轉行。老沈決定投資建廠，從自己熟悉的銷售業轉到陌生的生產業，老沈低估了風險。
媚說她當初不讚成老沈投資建廠，建議他投資搞房地產。其實，女人的直覺是準確的。當時房地產業剛起步，大片的地塊花很少的錢就能拿到，而且位置相當好。媚嗅到了賺錢的商機，可老沈卻執意要建廠生產焊條。老沈當初如果聽了媚的話搞房地產，如今會賺得不清不楚，更何況老沈還有朋友在銀行當行長，他甚至可以不動分文玩空手道，用銀行的貸款就能把錢賺到。遺憾的是老沈在決策大事的問題上沒有聽女人話的習慣。事實證明老沈錯了。老沈的廠子開發的產品沒有市場，老沈的千萬資產也賠個精光還負債一身。
媚並沒有告訴我家裏發生的事情，早些時候偶爾聽鄰居悄悄告訴我說媚跟老沈已經貌合神離同床異夢，媚早就不讓老沈碰她的身子了。起初我挺排斥這些傳說，甚至對傳播信息的人很反感。我始終認為他們是嫉妒媚才編出惡毒的謠言。每聽到人家說這些不好的話，我總是沉默不語。
然而我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經常是我走過媚家樓下，聽到媚磁性般的嗓音在大聲和老沈爭吵。
終於有一天，媚跟我說：“我已經跟老沈辦離婚了。”
“什麼，離婚？真的嗎？”
“真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離婚對我倆都是一種解脫。”
媚平靜地說。
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心裏很亂。
“我們欠了很多錢要用房子抵債，我們很快要搬走了，”媚艱難地說，“很遺憾我們不能再做鄰居了。搬走讓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們一家人，我很珍惜有你們這麼好的鄰居。”
媚表情凝重。我有點不敢看她，擔心她會落淚。但媚很堅強，她沒有落淚。
媚真的搬走了。媚搬走後，我感到小區瞬間變得空蕩寂寞。她家房子玻璃上貼出醒目的房屋出售信息：此房欲售，有意者請致電13901XXXX.
人去樓空。每次走過媚家的房子，我的心裏都產生一種難以名狀的酸楚。我想念媚，不知道她搬到哪裏去了？媚每天都在幹什麼？她的痛苦找誰去訴說？
媚是很要麵子的女人，搬走時沒有通知任何人，包括我在內。她沒有給我聯係方式。
7
大約半年時間過去，終於有一天媚打來電話，說周末要帶龍來我家。
周末的傍晚，門鈴響了。打開門，媚和龍站在門口。龍長高了許多，快超過媚了。媚買了好多水果、熟食。她還是那麼漂亮，穿著時尚，畢竟曾經是舞蹈演員，她很會搭配衣服，怎麼穿都好看，甚至很簡單普通的衣服，穿在媚身上就那麼好看。
那晚，兩個孩子玩個痛快；我們和媚聊個痛快。媚告訴我這半年她是怎麼生活的：
“我很少出門，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靠酒和網絡過日子。太失敗了，誰我都不想見，那麼多戰友我不想跟他們聯係，還好，網絡可以幫助我解除一些煩惱，我學會用QQ聊天了，挺解悶的。”
媚在講述自己半年來的生活狀況時我的腦海裏閃現出年輕時身穿軍裝英姿颯爽的媚。那時的媚是萬人矚目，順風順水，一切得來全不費功夫。當年春風得意的媚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生活成這個樣子。
按照媚的個性，她一定是有了“題材”才會聯係我們。果然如此。媚告訴我，最近她有了一份不錯的工作，在一家中外合資的大保險公司當了一名業務主管。
這一晚，媚大部分時間跟我們聊她的新工作和不錯的業績。
媚寬厚、熱心腸的性格注定讓她擁有很好的人脈資源。憑借著厚重的人脈資源，媚做起單子起點很高，在短短兩個月時間，媚做成了兩個大客戶，其中的一個客戶曾經是她在部隊文工團時的戰友。到不是戰友發達了，而是戰友的女兒如今已是腰纏萬貫的著名影星。雖然當年這位戰友各方麵條件無法與風光無限的媚相比，但是俗話說，風水輪流轉，誰想到，僅十幾年的功夫，戰友的女兒成了氣候。媚感歎地說：“當年我戰友帶著她女兒來參加我們戰友的聚會，那時雪兒還是個小姑娘呢，當時我就看好這小姑娘，我跟她媽說，這孩子將來能成氣候，等著瞧吧，一定是塊好材料。我給雪兒推薦導演麵試，上角色，可以說這孩子能夠有今天，我是她的貴人，伯樂。”
媚幸福地回憶著自己曾經給過別人的幫助，絲毫沒有嫉妒之心，反而很有成就感。這就是媚的可貴之處，也是我一直喜歡她的理由。
成就了雪兒的媚自然會得到回報。雪兒的媽媽給了媚一份兩百萬的大保單。媚做成這麼大的一個單子無疑名利雙收，她被提升為業務部副主管，還有幾萬元的提成。
那天，媚和龍呆到很晚才走。我們一家三口開車把他們母子送回家。
“就在這下吧。”
在一個小區的門口媚和龍下了車。也可能是太晚了，媚沒有讓我們進去，也沒有告訴我們她家具體的樓門號。
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媚住的地方其實離我們小區隻有三站地。
回到家，我失眠了，因為有了媚的消息而興奮；更因為媚走出了困境開始新生活而為她高興。我很佩服媚，她很堅強，她從那樣富貴高傲的女人變為靠做保險業務自食其力的女人，這是多麼大的落差啊！媚沒有抱怨，沒有消沉，而是樂觀麵對。媚對工作充滿自信，對未來充滿信心，她很了不起！
8
剛放暑假，龍就鬧著要來我家跟卡爾玩。這次來，媚又爆出了她令人震驚的舉措。媚沒有讓龍上五年級，在龍四年級將畢業時，媚向學校申請讓龍直接跳到六年級。
聽到這消息我心裏咯噔一下。說心裏話，對媚的做法我產生了疑慮。我還是比較了解龍的，從龍和卡爾一起學棋、學鋼琴到一個班同學的幾年經曆，龍沒有表現出太超凡的能力，他怎麼可以輕率跳級呢？這是我連想都不敢想的事。媚有些過高地估計自己的兒子，在對龍的教育上，媚有些太過主觀、任性。
龍仍舊表現得無所謂的樣子，仿佛媽媽的決定不關他什麼事。這孩子沉著淡定的性格有時真讓人有點捉摸不透。當年麵對快要發瘋的鋼琴老師，他也能旁若無人不緊不慢，你吼你的，我做我的。看到龍永遠是一副事不關己的麻木表情，又看到媚一路下來給龍的一些主觀安排，我開始為這對母子擔心。
事實上，有良好願望和積極態度的家長在為孩子做出安排前應該深思熟慮，三思而行。媚雖然是位負責任的家長，但她太過衝動、多變、想入非非的性格會給孩子搞的不知所措。龍成了不去思考任人擺布的小羊。龍對媽媽的相信和依賴已經到了相當危險的境地。
我很想提醒媚，但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我太了解媚了，她是非常自信和要麵子的女人。如果我直言，會很讓她接受不了的，我不忍心傷害媚。
媚帶龍來我家通常是周末的傍晚。我知道她是不想見到小區裏其他的鄰居。
媚依然在保險公司做業務，在我們聊天時還不停地發短信給客戶。有時她會情不自禁地嘟噥句：“真不禮貌，發去那麼多次信息再忙也要回一下啊！”一邊發牢騷一邊還繼續給對方發短信。
這就是做業務員所必須承受的！尤其是做保險業務，你會經會遇到挑戰人尊嚴底限的情況。
媚表麵上在和我們聊天，實際上心裏在期待著手機的短信反饋。她不停地給好幾個客戶發約見短信，有的根本不回；有個別回的也推托見麵時間，看得出媚很失望。
凝視著眼前的媚，她依舊是那麼漂亮，高雅，氣度不凡；依舊是那麼高貴，但她現在已經完全不是兩年前曾經擁有幾百平米的房子、家中雇傭了三個保姆、千萬身價的媚。現如今，讓這樣一位曾經高傲的貴婦去麵對他人的不睬，這對媚簡直就是殘酷的踐踏！
9
每逢寒暑假，媚一定會帶著龍來我家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