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觸摸到他的欣喜和疼痛,也感觸到自己的卑微的救贖……
夕陽下,天空被滲了一層水紅,偶爾劃過幾點南去的飛鳥,秋風瑟瑟,吹落了枝頭泛黃的葉子,吹來一陣薄冷寒意。
春去秋來,日子不覺而過。
她獨坐長亭中,微微仰首望著瀲染的天際,眸光柔煦,帶著清淺的舒意,神色凝和。
已是半聳的腹部隱隱傳來的一陣不規律踢動,她伸手輕撫,唇邊浮起一抹淡淡笑意,這個小家夥,跟她當初懷祈兒時一樣,時不時的就要伸伸腿腳,舒舒懶腰,都是調皮的很。
淺蹙呼吸,胎動緩止,她緩緩起身,佇望不遠府門,暮色漸濃,她知道,下了學堂的兒子和他,就快回來了。
日複一日,她也忘了是從何時開始,習慣等在這裏。
也許,是從祈兒開始去學堂讀書的那天,也許,是從他去江南籌事的那次開始,抑或,隻是某個尋常的日子,她不由自主地就在日落的傍晚等他們回家……
仿佛如此,才覺安心。
心口巨石的鬆釋,並非一朝一夕,起初,還是怕的,可這些年,他的守候和溫柔卻始終如一,小心翼翼的嗬護和陪伴,將她的不安和遲疑,一點點稀釋。
她也看得見,隱在他灼熱的目光下,是始終未褪的惶恐,那甚至比她心中的不安來的還要深沉陰霾……
他剛搬回主臥的那段日子,明明商行的生意繁忙,他卻常整日呆在臥房裏,癡癡地看著她做些縫衣補衫的閑事,問他為何如此,他卻又沉默不言,隻是深望著她,欲言又止……
偶爾,深夜夢回,她在迷蒙中醒轉,常常發現自己被他緊緊箍在懷中,他依舊未眠,黑暗中,他的眼睛閃爍著光亮,然後,他會吻她,纏綿溫存,在她耳邊一再低喃著那句滾燙的愛語……
有些話,他不說,並不代表她不知。
其實,他們彼此想要的都不過是一份相濡以沫的安寧,可是得到了,卻總懷疑,這份幸福的真假。
不敢點破,所以更加謹慎。
數月前,她被證實又有了身孕。
雖不是第一次做父親,他卻和盼了許久弟弟的兒子一樣,像個欣喜若狂傻瓜……
若慈,你知道麼,其實我比你更害怕失去,我怕這幸福隻是幻覺,怕我永遠都沒有得到你的原諒,可是,現在,我不怕了。
她從他眼中看到清亮的光跡和釋然,甚至,還有一絲難言的委屈。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你知道嗎,一直以來,這卻是我最想對你說的話。
她對他說。
纖白的指撫上他越發成熟的臉龐,她笑中帶淚,心底的某個角落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