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文化課成績不好,應該說是不想好,但在男生裏倒也不算最差;也是愛惹事的人,卻不算多顯眼。但我絲毫看不出他愛畫畫,每次美術課都是白紙來白紙走,如果我和顧淼淼逼他畫,也隻是草草打了輪廓。
“你倆是不是人啊!”他看著我倆的畫抱怨。
顧淼淼斜眼瞪他:“你到底為什麼來這個學校啊?”
“呃……”他一臉無奈,“成績不夠去別處啊。”
我和顧淼淼對了個眼神,不再說話。
到如今,藝術變成了這樣子。它的美不再是唯一的關注點,人們對它的愛不再純粹而瘋狂。家長送小孩去學琴棋書畫,為的不是他們的愛好,而是他們能夠在升學的路上有一項保身的技能,為的是讓他們有小徑可以走。更有甚者,將藝術當成插隊的工具,考前臨補,就為了擠進學校。顯然,顧淼淼這種什麼都要爭第一的人是很不屑於這種人的。按理說,我也該這樣才對,但很可惜,在進入初中之後,我漸漸開始懷疑自己對於美術的愛了。
它對於我可能隻是個跳板,帶我逃離之前的環境,但現實令我失望,我開始疑惑它究竟能帶給我什麼。畢竟,狠狠砸來的石頭和一直拖著身體下沉的泥沼,我說不出哪個更好一點。
“喂,”程陽突然用手肘碰我,“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一開始覺得有點眼熟。”
“下雪那天。”
想到雪,記憶中的某點突然被點亮了。我指著他“哦”了很長一聲,一麵之緣的人沒想過會再遇見。
“你這是什麼腦子啊。”
我又想起那個小院子,想起傳達室的爺爺。
“玩雪。”
“那大家一起玩啊,你跑什麼?”程陽窮追不舍。
“誰跑了,再說我又不認識你。”
我將話題生硬截斷,把注意力全放到畫上,不再理他。隔天中午,我沒有叫顧淼淼,一個人出學校,想回小學看看,走了幾步就感覺後麵有人跟著,原以為是自己錯覺,回過頭卻看見一臉無辜的程陽。
“你跟著我幹嗎?”
“我無聊,看你去哪兒,跟你去唄。”
“走走走,”我才不想讓他打擾了我一個人的心情,“少纏著我。”
他不理睬我,卻仍然像片狗皮膏藥一樣死纏著我不放。眼看著隻差一個路口,我突然發狠衝到路中央,一輛車正朝著我開過來。沒想到程陽竟會跟著我衝過來,一把把我推了出去,我們兩個一起跌在馬路邊。他不可理喻地吼我:“你瘋了?!”
“你再跟著我,我就瘋給你看!”
我站起來,發現除了膝蓋和手肘有些擦破皮沒什麼大礙。相比我,他的膝蓋破得反而厲害很多,血滴了很多在地上。我向前跑了幾步,有個小藥店,買了包棉簽和雲南白藥,又跑回來塞在他的手裏。他有些震驚地看著我,我想他一定以為剛才我是走了。
“對不起……”
最終,他還是一個人一瘸一拐朝著原路走回去,我望著他的背影,心中滿滿的愧疚卻隻能說出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
當我堅持著一個人走到小學那扇小門前,卻沒有了進去的勇氣。裏麵還是從前的樣子,我卻不想再進去了。一個人在門口的林蔭路上走了好幾個來回,葉子正黃,稀稀落落鋪了一地,從前熟悉的小狗已經當了媽媽,生了和它真假難辨的孩子。這一切都令我難過,但好像還有另一個我鄙視著這種膚淺的傷感。
謝子希:
這些天我心情很不好,總是很煩躁,也總是想起從前的事情。有時候別人對我關心,我卻覺得人家煩,完全不知道如何回報。我心裏明明都清楚,清楚有時候不過是我的執拗,我的胡思亂想,卻沒辦法控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