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修謹原本以為如果老伯的手裏真的有解藥,那以自己跟他的交情,要想拿到解藥應該不難,可是當老伯聽到他的來意之後,當即就變了臉色,對他道:“解藥就在穀中,你若是想要,盡管去拿,隻要你有命回得來。”
等他真到了跟前,才明白老伯剛剛話裏的意思,原來守藥的是兩隻碩大的白虎,看起來凶猛非常。
但是當時的情況已經容不得自己拖延了,長安隨時都有可能死去,既然解藥就在自己的眼前,那自己豈有放棄的道理。
後來……解藥他是拿到了,可是後麵的事情他卻不知道了,因為他已經力竭暈倒。
而此時的長安在想,或者當初自己中毒之事並不是意外,鍾離修謹口中的‘老伯’很有可能就是外公口中那個亦敵亦友的故人,但是老伯已經不見蹤影,他們也無從去查證了。
待長安給鍾離修謹行過針之後,已經是正午時分了,卻仍未見古映雪回來,估摸著她應該是在外麵用午膳了,便吩咐侍女無需再等,隻怕自己的飯菜端到房裏就行了。
可是這廂侍女剛剛布好了飯菜,古映雪就出現在了長安的房中,長安忙是吩咐侍女再準備一副碗筷來。
卻哪知古映雪剛剛坐下,就歪頭看著長安道:“我剛剛在街市上好像看到鳳疏諶了。”
長安眸光一轉,淡淡道:“你看錯了吧,他這個時候應該在鳳榆才對啊。”說完便是舉筷夾了菜入口。
“是啊,這個時候鳳疏諶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呢?也許隻是有些相似而已。”看到長安這般反應,古映雪也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可是不對啊,“長安啊,其實鳳疏諶在這裏的話也不奇怪吧?我才不信他能忍著這麼長時間不見你呢,以前你那麼討厭他的時候,他不也偷偷看了你六年?”
長安莞爾,卻並不應話,鳳疏諶啊,鳳疏諶,難道你一直都在這裏?
古映雪卻是兀自喃喃道:“我當時應該進去看看的,不過,如果那人真的是鳳疏諶的話,這段時間他應該一直都住在那裏吧?直接去找人不就好了。”
隨即側過頭看向長安道:“今天我想去看看那人究竟是不是世子殿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跟你說,八成就是鳳疏諶,他這是跟你慪氣,故意不見你呢。”
“你都說了他是故意不見我,我要是上趕著去見人家,這不是給人添堵嗎?你自己去看就好了。”八成?依長安來看,九成就是!
果然,這天傍晚古映雪證實了長安的猜想,她看到的那個人正是鳳疏諶,親眼所見,還說了話,不會有假。
長安自書頁間抬眸,淡淡問道:“他可說什麼了?”
古映雪搖頭,“他什麼都沒說,我問他什麼他也不答,最後我離開的時候,問他有沒有話要我帶給你,他說沒有。你說,他這是什麼意思啊?他就在這裏呆著,也不見你,也不跟你說話,他到底想幹什麼啊?”
這個鳳疏諶怎麼越來越怪異了?
長安合上手中的書,輕輕挑亮燭火,開口道:“他還在生氣呢。”
“那你打算怎麼辦?”
長安眸中映著搖曳的燭火,含笑道:“還能怎麼辦?他不來見我,我便去見他唄。”
古映雪撇嘴,“你對鳳疏諶還真是包容得可以,怎麼就沒見你對我這麼好呢?”
可是沒等到長安去見鳳疏諶,第二日人家就自己上門了,身後郭南提了一大堆的補品,明顯就是來看病人的。
長安就站在鍾離修謹的床前,可是鳳疏諶愣是沒看她一眼,隻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是告辭離開。
長安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中暗自歎了一口氣,認命地邁步跟了上去。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鳳疏諶這才緩下了步伐,待那人走近。
餘光瞥到一抹月白衣角,鳳疏諶眉梢微微一揚,卻仍舊不吭聲。
驀地,手臂一沉,袖口被一雙玉樣的素手牽扯,鳳疏諶轉頭看向這雙玉手的主人,那熟悉的眉眼,豈不是正是他的長安?
“還在生我的氣呢?我跟你道歉還不行嗎?”長安笑得明媚,眸中有光芒流淌,耀眼明亮。
鳳疏諶被這雙眼睛看得恍了神,片刻之後才道:“那你說你錯在了哪裏?”
“我不該身體還虛弱著就長途跋涉來道西靈國,不該不顧你的阻攔,固執己見。”長安牽著鳳疏諶的衣角晃了晃,“你原諒我好不好?”
長安心中卻是暗道:我可是平生第一次如此撒嬌,也算是豁出去了,鳳疏諶,你要是再不原諒我,我也不管你了。
隻見鳳疏諶皺起眉頭,眸色深沉地看著長安,“你也知道你身體還虛弱,你想到我當時是什麼感受了嗎?你有想過萬一你在路上有了個什麼好歹,我怎麼辦嗎?我都跟你說了,我會給鍾離修謹找最好的大夫,一定會治好他的腿,為什麼你就是不信我?”
那天他看到長安雙目緊閉怎麼都叫不醒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整顆心似乎都被泡在了滿是冰碴的冷水中,凍得沒了知覺。然而,很快,鍾離修謹派人送來的解藥到了,長安體內的毒解了,她的性命保住了。這對他來說是多大的喜悅,一直都不信神佛的他甚至都有進寺廟感謝神佛的衝動了。
可是沒想到長安醒來得知鍾離修謹為了給她拿解藥,廢了一條腿時,不顧自己的阻攔,執意要離開前往西靈國見鍾離修謹。
他不是吃鍾離修謹的醋,不願讓長安去見他,而是當時長安的狀況實在不適合長途跋涉,她的身體根本就吃不消。好不容得到解藥,長安的性命得以無憂,可她偏偏還要冒著丟掉還不容易才撿回來的這條命的危險去見鍾離修謹,鳳疏諶無法理解,為什麼就不能等身體好一點再去呢?如果真的在路上出了什麼事,不是白費了鍾離修謹還不容易才得來的解藥了嗎?
他也很感激鍾離修謹拿到解藥救了長安的性命,但是,他一點都不能認同長安的做法。
長安垂眸輕握住鳳疏諶的手,“我不是不信你,隻是,我無法心安理得。疏諶,我不是不了解你的擔憂,你的害怕,我知道你比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在乎我的這條命。但是,疏諶,我得求個心安,而且我是個大夫,我不會讓自己輕易死掉的。”這麼多年來,自己唯一的願望就是活下去,又怎會在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之後,又那麼輕易地讓它從自己指尖溜掉?雖然當時自己的身體的確是很虛弱,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會死了。
長安的話音落下,鳳疏諶反手一握,把長安整個人擁入懷中,“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她是九死一生,自己又何嚐不是?
長安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輕聲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比我自己更在乎我的生死。
“所以,鍾離修謹的腿到底什麼時候能好?”
長安聞言抬頭看他,唇畔噙著一抹淺淡笑意,“你說自己不吃醋?擔心我跟鍾離修謹日久生情,你就直說嘛,何必這麼拐彎抹角的是不是?”
薄薄的日光透過層層的涼意投射在長安的臉上,那淨白如細瓷的肌膚上一片暖意金黃,鳳疏諶低頭輕吻她的嘴角,“我是擔心,可我相信,在這世間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愛的男人了,長安,你是非嫁我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