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九眼角淚如泉下,淚眼朦朧看著滸滸一臉滄桑,怪不得當日晏離說師父命短,相對於仙人之命,果真太短,短得連她看他最後一眼、為他送送終都不能。
來雲山深穀之中,隻聽聲聲駁嘯悲聲四起,若九蹣跚的走向山穀,跪倒在一處野花盛開的土丘之處,滸滸無聲點燃香蠟,焚燒紙錢。
山風悲涼刺骨,若九心空如穀,滸滸低沉的聲音在旁響起,“若九,生老病死,人之常事,不用太過傷悲,再過些時日,我亦會老去,希望你好好活著,你還有你的路要走。”
若九泣不成聲,“滸滸,我一介凡人之軀,又有什麼路可走,若我知曉青丘一別再也見不到師父,我寧願日日煩他不會離去。”
滸滸微微一歎,“若九,你還未發現你的命途與常人迥異麼,我曾為你推算,可我算不出你的今生,亦算不出你的前世,所以你並非屬於常人道,因此經曆便也不同。”
“又有什麼不同?冉冉歲月,終究一死。”
滸滸道,“若九,下山去看看吧,也許你會找到一個答案。”
人間凡世依舊如此喧囂,城市依舊是那麼燈火闌珊,車水馬龍至深處,若九茫然的走著。
走著走著,便走到了卸甲樓眾人閑暇之時最常聚集處,胡同還是那處,賣肥腸粉的小店還是那般鶴立雞群,小店中生意還是那般慘淡,若九緩緩走了進去,看著一位年紀輕輕的青年圍著圍裙立在灶前,“老板,一碗肥腸粉,少辣,少鹽,不要蔥蒜,粉少料足,多加青菜…”
“少油少醋,加個空碗。”青年接口道。
“你怎麼知道?”
青年聽此笑道,“我爺爺就常那麼點粉,我就順口一接,沒想到小姐也是這麼點的。”
若九微微一笑道,“你是王富貴的孫子嗎?”
青年聽此道,“你說王老板啊,十年前便去了,我是蕭峰,自小便也是吃他的肥腸粉長大的。”
若九環顧四周,“這小店倒沒什麼變化,依舊是那麼幹淨。”
青年把做飯的肥腸粉放在若九跟前,道,“爺爺念舊,所以把這店鋪買了下來,裏麵的東西還是原樣,看來小姐以前也經常來這裏。”
若九點了點頭,吃了一口熱氣騰騰的粉,讚道,“老板好功夫,還是以前那個味道。”
青年聽此笑道,“我也是調試了許久才調出這個味道,小姐我還是第一個顧客,能得你的賞識,我的努力沒有白費。”
若九把一碗肥腸粉吃幹抹淨,結了飯錢,臨走之前回頭道,“這裏太過幽深,不是開店的好址,若想賺錢,前麵右轉角的那處空鋪倒是不錯,小小建議,老板斟酌。”
要是一般老板聽到自己千辛萬苦開的店被人說不能賺錢定然氣得吐血,可那青年聽此卻是不怒反笑,“多謝小姐提醒,我會考慮的。”若九點點頭,心想現在的年輕人倒是知書達理能識大體。
青年便也在若九身後道,“看小姐應是許久未回此地,若想再看看當年風景,玉龍街倒還未改變。”
若九點了點頭,道了句謝,便接著一晃一晃,待日落西山時,不知不覺已經晃到了玉龍街,玉龍街頭立有一處威風古樸的大宅,正是當年的冷家大宅住址。隻見兩頭玉獅依然立在門前虎虎生威,不過門前的牌匾已經卸下,看來冷家大宅是換了主,若九轉身回頭之際,卻見剛剛白日見到的青年迎麵而來,其身後一輛弧線優美、造型精致的白色飛車車門正緩緩合攏。
若隱隱記得這種即可在路上奔走、又可以在天上飛行的新型飛車當年還是未來科技預定款,沒想到這青年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座駕,看來人家是個富少啊,哪是什麼肥腸粉店鋪的窮老板。
若九尷尬一笑,與青年錯身而過,沒想到青年的聲音在若九響起,“小姐既然走到這裏來了,就去我家坐坐吧。”
若九回頭道,“這是你家?”
青年嗯了一聲,“說起來這宅子也是十年前買下的,當時我問爺爺為什麼要對這空曠的大宅情有獨鍾,爺爺說這是什麼故人的,萬萬不能讓升騰公司買了去。”
“升騰公司?”
“一家大型地產開發商,借著政府之威,說這大宅主人數十年無影無蹤,想充公推平建個大廈,等這宅子的後人現身,自然會補償他。”
若九皺了皺眉頭,“現在的地產如此無視別人的家產地基,法律是幹嘛用的?”
青年嗬嗬一笑道,“法律也不是萬能的,再說現在城市擴建,這大宅地理位置如此優越,政府也是需要賺錢的,不然gdp如何增長?”
若九微微一笑,“你爺爺叫什麼名字?”
青年便又是淡然一笑,“小姐都走到門前了,隻要進去看一眼就自然知曉我爺爺是誰了?”若九噢了一聲,嘴角微揚,她已經隱隱猜到這青年的身份。
六十年已過,宅中景色卻絲毫未變,隻見池塘水波粼粼,水中依然遊魚四弋,清風拂過,柳條舞動,恍若還是當年。
“若九,是你嗎?”隻聽一個聲音自若九身後傳來,言語之間驚喜顫抖,若九回頭一看,隻見來者一頭花白頭發,十分清瘦,有棱有角的五官依然能辨出當年年輕之時的風華。
若九臉上一絲苦笑,她抱了一下蕭七清瘦的肩頭,“是我,你還好嗎,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