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充媛隻被他這話驚出一身冷汗來,失聲道:“阿翁此話怎講。”
“母親。”上官漫悄聲行至顧充媛近前,低道:“我去找了他。”顧充媛身子一震,卻不看她,身子隻是輕微顫抖,上官漫忙捉住她手腕:“我想著父皇看到我,定會想起年輕的你,一定會善待我們。”顧充媛隻是咬唇,上官漫低聲哀求:“母親……”
顧充媛卻落下淚來:“我有何麵目怪你,到底是我自己不中用,讓你去幫我爭。”
姚喜見兩人神色戚戚,哪有半分謝恩的喜色,忙道:“充媛高興糊塗了麼,還不謝恩。”上官漫斂了神色微笑:“勞煩阿翁跑一趟。”
院中枝葉青翠,朱閣雕廊,映著她肌膚若雪,姚喜吃了一驚,旋即欣慰笑了:“殿下聰穎,想開了也好。”擺手,內侍依次入殿,上官漫與羅姑留他,姚喜隻道回去複命,領著眾內侍去了。
耀陽心情大好,也不知哪裏找來線球,逗著那白貂玩的歡,窗下滿是她銀鈴笑聲,羅姑對殿裏突然冒出來的白貂頗是不安,望著那雙藍眸就覺犯怵,搶著要趕出去,耀陽卻護的死死地,半步不讓她靠近,羅姑無奈,隻好由她。
卸下沉重發飾,顧充媛將上官漫推到梳妝銅鏡旁,按她坐下,拿著梳子仔細的為她梳著發,窗外光影轉移,越過漆紅的雕花,照到銅鏡裏顧婕妤一身織錦閃銀小壽字禙子上,影幢的竟看不真切,似是小時候,回身撲到她懷中,臉上貼著起伏細密的紋樣,輕聲道:“母親可怪孩兒?”
顧充媛隻是微笑:“我也想開了許多,洪飛被抓,咱們若是不使勁,誰能將他放出來。耀陽那孩子也是可憐,你若不幫她,誰還能拉她一把。”頓了頓,又道:“你父皇若是當真疼愛你,也能嫁個好人家,不被人欺負了去。”
她情不自禁的抱緊了顧婕妤的纖腰,卻是笑了:“母親倒一直想讓孩兒嫁出去。”
顧充媛歎氣替她梳發:“耀陽若是願意,我倒是想認了她,同你一起嫁個好去處。”
上官漫微笑不語,將臉靠在她衣上,她的體溫隔著衣裳透出來,這樣暖。
殿門外卻一陣雜遝腳步聲,似是有人踹開門開,“哐”的一聲,殊兒驚叫連連,唬的羅姑也失聲道:“這是做什麼?”
卻見太子氣衝衝的坐在院中石凳上,臉黑如鐵,見兩人迎出去,僵著臉對顧充媛點頭,顧充媛欠身回禮,笑道:“太子殿下來了。”太子“嗯”一聲,不過幾句客套話,顧充媛便避進殿裏去了。
羅姑揶揄他:“殿下,方才鬧住那麼大動靜來,這會您倒是說話啊。”
上官漫輕嗔:“姑姑!”
羅姑笑著拍拍手:“罷了罷了,我給你們沏茶去。”耀陽拉著白貂笑嘻嘻的施禮:“太子哥哥。”太子與她並不熟稔,客氣的一點頭,耀陽雖是天真熱情的性子,吳充媛遇難讓她比以往多了幾分纖細,見太子態度疏離,也不便與他胡鬧,又到一旁頑去了。
估摸著耀陽聽不到,太子蹙眉開口:“現在避嫌還來不及,你倒和她在一處,不是自找麻煩麼?”
上官漫略略不悅:“都是自家妹妹,三哥你這話好生偏頗。”
太子臉色微僵,抬眼隻見上官漫素衣烏發,廣袖逶迤,立在一處楚楚生姿,他順風坐在石凳上,隻覺芳香洌人,竟不敢直視,撇頭道:“你今日……”也不知怎就生氣起來,道:“眼看便是殿試,自古就有帝姬許配狀元郎的傳統,你偏偏這時候去見父皇!”說到最後,他火氣愈大,麵色通紅,雙目圓瞪,一副怒發衝冠的模樣,上官漫聞言不由笑出來:“原是為了這個。”她微微仰臉,似笑非笑的玩笑:“我覺得狀元郎很好,三哥以為我能嫁個什麼人?”
太子脫口而出:“不準!孤不準!”
上官漫一怔,旋即笑了,恰羅姑端了茶來,聞言笑道:“殿下不準,那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嫁?”
太子看向別處,沉聲道:“十二妹,現在父皇能給你的,我日後能加倍給你,你何必……”
殊兒在一旁吃吃笑道:“殿下,到那會我們殿下已是明日黃花,哪個還要,您這不是耽誤我們殿下麼?”她話一出口,太子竟驀然冷冷瞧她,他向來待她溫和,猛然冷眼相對,隻嚇得殊兒手足冰涼,惴惴不敢言。太子卻垂下頭來,那朱衣絳袍襯著蔥鬱枝葉,隻見蕭索,他兀自喃喃:“就算你了倒時你人老珠黃,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