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怔,旋即笑了:“你要去哪裏?”
她輕輕勾住他的臂彎:“我想再去一次阿妹那裏。”
“那好,過些陣子我們就去。”
她聞言立即雙臂挽住他的胳膊,笑意盈盈道:“明日就去吧,我去向父皇說。”
他神色微滯,她已顧盼神飛的依上來,她肌膚柔軟,帶著甜暖的淡香,這樣明媚的笑容,近日已不常見,那日的事他不予計較,並不代表他不記得,換了男裝一起去了玉瓊樓,都城內數一數二的青樓,今日又展現這樣的笑容。
他淡淡攬了她肩頭,漫不經心開口:“過些日子吧。”
她笑容漸漸斂下去,扭頭隻看向旁處,這一場紛爭,她當真無法挽救,他與太子,無論是誰,都難以割舍,她一向自詡聰穎,事情尚未發生,她一眼便能看到結局,可她寧願癡傻任性,她強自笑道:“自我嫁過來,一次都未見過父母親,你倒何時帶我去看望他們?”
他在官場十幾年,早已聽出她話中有話,仍是耐著性子笑道:“近些日子,你怕是見不到。”握了她的肩頭道:“外麵冷,咱們到屋裏去。”她知道若今日錯過這樣的談話,以後便不會有了,捏住他的袖角輕道:“回去不好麼,那裏才是你的天地,倒時無論怎樣,我都陪著你。”
他們一直小心翼翼避開的話題,她終於血淋淋揭開來,赫連瑜麵色終是一沉。
竹林裏空氣清冷,他神情亦是染了冷色:“漫兒,你鮮少這樣任性。”
她輕道:“我任性一次不可以麼?”
赫連瑜定定的瞧著她,她眸子裏浮著迷蒙霧氣,似是夜色裏寂靜的湖,透著幾絲憂傷,這樣的楚楚神情,讓他忍不住擁入懷中,可他知道,這樣的美麗是她銳利的武器,猝不及防的深深紮進心裏,深處那絲理智不允他如此,古夏苦受折磨的母親也不允他如此,他十二歲來到這裏,要利用錯綜複雜的厲害關係,為了讓皇帝徹底信任,步步為營,踏著血路走到現在,他的母親受盡侮辱苟且偷生,皇帝卻子孫滿堂享盡天倫之樂,他漠然別過頭去,眸中那抹藍光突就陰暗了下去,深邃似淵底,隱隱透著寒意,她以為他動了怒,近乎乞求的注視著他,她竭力低聲下氣:“上一輩人犯下的錯誤,下一輩來償還,冤冤相報何時了,你非要他的江山血流成河麼?”
他眯了眯眼:“你都已知道了。”
她麵色白了白,終垂下眼來:“是。”猶不死心握住他寬厚的掌心,低道:“我陪你回去,你做什麼我都依著你,更不用說得到古夏。”
他就那樣看她良久,竹林碧綠仍如春日,在她身上也染了翠色,她一身素衣立在那裏,似是一捏便碎生命,這樣荏弱。有竹葉隨風飄落她發上,極是礙眼,他忍不住抬起手來為她拂去,手伸到半空,終轉身道:“古夏早晚會是我囊中之物,卻不是現在。”
“五郎”她哽咽喚他,在他身後淚水滾滾而落:“你欲殺我兄長,搶我江山,隔著亡國之恨,那麼我們呢,你可想過?”
他身子微微一滯,他的兒女情不過紅塵一粒塵埃,即使她是心頭的一塊肉,也早該挖去,雖然會痛,痛得撕心裂肺,可他對自己想來狠心,曾多次猶豫不舍,如今終到了抉擇的時候。
“你累了,回去歇息吧。”
終頭也不回的大步而去。
他的背影決絕不帶一絲留戀,她知道,他終不會回來了。
一入侯門深似海,此去蕭郎是路人。
大顆淚水不可抑製的自眼角滾落下來,她狠狠揪住自己胸口,闔上眼,任淚水落了滿臉。
一連數日,赫連瑜都是歇在刑部,管家起初猜測是因政務繁忙,後來才看出不對來,那日青瑞突回來收拾了衣物用品,雖是瞞著府裏,可管家還是覺察了,照此看來,隻怕是要在外麵常住,主屋裏的上官漫也是一副冷淡的樣子,他心裏七上八下,始終落不到地上。
主屋裏空曠寬闊,看的心裏發冷,上官漫裹著袍子懶倚在美人靠上,轉頭喚人:“殊兒。”
不過一會,殊兒開門垂立:“殿下。”
她笑道:“我有些悶,你陪我說會話吧。”
殊兒有些局促,輕道:“要不,奴婢去給您把棋盤搬來。”
她瞬間有些懶懶的:“罷了,你退下吧。”
殊兒垂首欲退,上官漫突又想起來,道:“慢著。”倒讓殊兒一驚:“殿下還有何吩咐。”
上官漫抬起眼來,一雙眼睛定定瞧著她,黑白分明欲覺犀利,殊兒忍不住縮了縮肩,輕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