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略略遲疑。
天瑬趁機將一個字條塞到她手中,又笑道:“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見那女子沒有反對,隻將車簾為她拉下來,如今荒郊野外,車子又是在風口裏,她剛剛產下麟兒,最是受不得涼。天瑬似有些著急,勸著那女子急急離開。
車廂裏晦暗的一點光亮,肩上流下的血順著袖擺流到指上,她勉強撥開紙條,血跡瞬間染紅紙麵,但見上麵兩個字深雋的兩個字:“等我。”
刹那淚如泉湧。
可她意識漸漸混沌,終究等來的是別人,那人一身白衣,彎起唇對她微笑。
“我來接你離開這裏。”
城外荒蕪蒼茫一片,唯見車馬煢煢停在荒野裏,他疾步撩開車簾,車廂內早已空無一人,他在那裏立了許久,方才翻身上馬,一人一馬孑立丘上,隻聞風聲似是一聲聲長長的嗚咽,在耳邊呼嘯而過。
她說,一刀兩斷,永不複見。
忽來急雨,瓦沿裏細流如柱,濺到長著青苔的青色石磚上,院子裏本是開的極好的四季海棠,一陣雨過,簇簇更是鮮豔欲滴,有人穿過灰瓦白牆的巷子,花下輕叩柴扉,男仆開了門,見了來人,叫了聲:“公子。”讓開路來,又道:“主子在裏麵。
那人踏著青苔小路到了屋內,身上袍子隻被細雨打的濕了,他低著頭抖著袍角,卻不進去,隻隔著門略僵硬的問:“怎麼樣?
“肩上受了傷已經包紮好,隻是還未醒過來。上官公子來的正好,寒某有事相商。”
上官淵抬起頭來,便見寒爺一身白衣負手立在門邊,越過他肩頭望去,室內青紗帳子撩起,榻上影幢的身影。寒爺領他進了室內,本在一旁侍奉的婢女掩下帳子退了出去,窗外小雨淅淅瀝瀝,隻餘了兩人。
桌上放著瓶瓶罐罐,想是用來治傷的傷藥,寒爺從中捏起一個手掌大的青花瓷瓶,指腹若有若無的輕輕摩挲,漫不經心的問:“接下來,公子有什麼打算。”
上官淵隻是抱臂倚在門框上出神:“我會帶她去一個僻靜的地方度過下半生。
寒爺聞言隻是笑:“公子小瞧了赫連瑜的力量,若是如此,隻怕不過月半便會被找到。就是寒某這裏,今晚也需帶著令妹撤到旁處。況若是令妹醒來,母子連心,她能否忍住不見自己的親子,隨公子走也沒有定數。”
上官淵挑眉轉臉:“寒公子莫非有好的法子不成。”
寒爺竟輕輕笑了:“也是寒某私心作祟,寒某見不得赫連瑜過的安穩,所以令妹我是一定不會讓他找到的。”
上官淵蹙緊了眉頭盯著他,寒爺毫不避諱的直視:“公子猜得沒錯,寒某對令妹心生愛慕已久。”
上官淵心中頓時一撞,立即就沉了臉,大步到了帳子旁,遲疑片刻,方才掀起帳子來,帳內上官漫唇無血色,麵白如紙,雙目微闔,長睫翹起,隻在眼下投下一片淡影。他彎起指,用力捏著帳子,道:“這些日子多謝公子照料,在下和舍妹便不打攪了。”彎身打算將上官漫背到身上。
寒爺笑道:“公子不必急著走,請允寒某說完。”他頓了頓,方才道:“令妹是極是聰慧的女子,正因為聰慧,凡事追求全美,有些事情才難以放開,一方是夫家,一方是家仇國恨,她輾轉期間,又無法置身度外,一定異常痛哭,長此以往,隻怕一此也是鬱鬱寡歡。”
上官淵緩緩直起身子,聽他說下去。
寒爺用指尖輕輕敲著手中瓷瓶:“這瓶藥,是從藥聖清風仙人那裏無意得來的,喝下這個,以讓她忘掉一切。“
上官淵喃喃低語:“忘掉一切?
“是,家世,姓名,包括我們,一切的一切,都會忘掉。”
上官淵抬起臉來,眸中閃爍,似有什麼湧動出來,看了看榻上昏迷不醒的上官漫,默默捏起拳頭。
寒爺知道他默許了,道:“若是醒了,隻怕她不會同意,隻好趁她昏迷喂下去,這個惡人,便由我來做吧。”
三年後,西冷皇宮。
“扔出去,扔出去,我不試!”
殿宇裏輕紗漫舞,縷縷白煙自二尺高的雕花銅熏爐裏幽幽吐出,沁香滿麵,熏得毛孔都舒展開來,地麵皆用金磚鋪就,鋥亮光可鑒人,映著窈窕玲瓏的女子身影,有嬤嬤聲音為難響起:“公主殿下,這可是皇後娘娘親自命人裁的。”
那被稱作公主的窈窕身影隻捂著耳朵尖叫:“不試不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