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這句名詩通常用來形容學子中了進士之後的得意之心情,然則用到魏王李泰身上卻很有些相得益彰的意味,當然了,身為親王,李泰自是用不著去整科舉那玩意兒,可洛書一出,李泰之心情也就跟窮學子中了進士也無甚區別了罷。這幾日好運連連,李泰便是晨起都是笑醒了的,又怎個快意了得?更令李泰得意的是——洛書一出,往日裏總是避而不見的長孫無忌如今也能見著麵了,而今日前來,長孫府更是大開了中門相迎,這等高規格的接待,令李泰很有種想要放聲狂笑的衝動,若不是長孫無忌之長子長孫衝就在眼前,隻怕李泰早已笑出了聲來了。
“殿下黃門侍郎諸大人正在府上,家父正陪著,特令某前來相迎,還請殿下海涵則個。”長孫衝是個很謙遜有禮的人,一見李泰下了馬車,立馬迎了過去,恭敬地行了個禮,語帶歉意地說了一句。
“哦?沒事,沒事,嗬嗬,表哥客氣了,客氣了。”一聽說諸遂良也在長孫府中,李泰心裏頭便咯噔了一下,可臉上卻並無異色,笑嗬嗬地搖了搖手,很是隨和地應答道。
“殿下,您裏麵請,家父已在二門廳堂恭候。”長孫衝也沒多廢話,躬著身子,擺了個請的手勢,便退到了一旁。
“表哥何須如此客套,來,一道走好了。”李泰有心要拉攏長孫世家,自是不會在長孫衝麵前擺譜,哈哈一笑,一伸手,挽住了長孫衝的手,並著肩便要往大門裏走,長孫衝強不過李泰,隻得陪著笑,一道行進了長孫府的大門,才剛轉過幾個彎角,入眼便見胖乎乎的長孫無忌與精瘦的諸遂良早已站在了廳堂前,李泰忙鬆開了長孫衝的手,緊走了幾步,卻又矜持地停了下來,笑容滿麵地率先開口道:“舅父,小王冒昧前來,打攪了,打攪了,抱歉則個。”
長孫無忌胖臉上堆滿了和藹的笑容,微微彎著腰,拱了拱手道:“殿下大駕光臨,老朽有失遠迎,海涵,海涵,您請!”
落後長孫無忌半步的諸遂良待得長孫無忌話音一落,也躬了下身子,媚笑著道:“下官參見魏王殿下,殿下紅光滿麵,必將有大喜之事哉,可喜可賀啊。”
諸遂良這話討喜得很,李泰本就心情得意,再被諸遂良這麼當麵一誇,登時便有了幾分飄飄然之意,哈哈大笑著道:“諸老大人客氣,有喜當同樂乎?同喜,同喜,哈哈哈……”
李泰這麼一笑,在場之人自然也得陪著笑上一回了,隻不過笑歸笑,長孫無忌的眼中卻是掠過了一絲的異色,然則卻並未就此說些什麼,笑著一擺手道:“殿下,請。”
“二位大人請。”李泰雖得意得很,卻沒忘了禮節,一伸手,也比了個請的手勢,而後由著長孫無忌二人陪同著便走進了廳堂,自有一起子下人們奉上新沏好的香茶,而後全都退將出去,偌大的廳堂中僅有主賓三人各自就坐,這等私密相談的架勢登時便令李泰好一陣子激動,雖說強自控製著,卻還是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殿下,老朽在京時,時常耳聞均州大治皆殿下之功也,每有鈞州來客,皆言殿下之仁政,老朽感佩矣,隻是不知殿下治何如哉?”主賓方才做定,不等長孫無忌發話,諸遂良便一拈胸前的長須,笑容滿麵地問道。
“諸老過譽了,此乃小王應盡之責罷,實當不得老大人如此謬讚也。”李泰自是知曉諸遂良不會無緣無故地問出這麼個問題來,心中一動,這便緩緩地說道:“治者當以仁德為先,所謂大治者無為也,當鼓勵農桑,並重流通,以律法為治,為官者隻消心懷百姓,何愁大治不成乎?”
“善哉斯言,殿下德政,老朽佩服,佩服,隻是既言無為,當奈屬官何?”諸遂良笑著鼓了鼓掌,卻並沒有就此停止追問。
吏治乃是篇大文章,也是為君者最難之事,這問題顯然不好答,然則諸遂良既然問了出來,李泰自是不能不有所表示,略一沉吟之後,笑著道:“選賢任能,以有德者為官,以律法約束之,自可保得仁政無虞,但凡大治之世,莫不如此。”
李泰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卻沒有甚實在的內容,也就是套話罷了,自然是不能令老於宦海的諸遂良滿意的,可沒等諸遂良再次追問,長孫無忌假咳了一聲,笑著插了一句道:“殿下大才老朽久有耳聞,今日能聽得殿下之宏論,老朽佩服、佩服。”
“舅父謬獎矣,小王班門弄斧,惶恐、惶恐。”李泰一聽長孫無忌給出如此高的評價,心頭自是狂喜不已,可臉上卻裝出一副愧不敢受的樣子,隻可惜眼神中的炙熱卻暴露出了他心中真實的想法。
長孫無忌笑了笑,也沒再多加評述,隻是端起了茶碗,示意了一下道:“殿下,請用茶。”
李泰雖自負胸中自有錦繡在,可更清楚的是——麵前這兩位都是位極人臣之輩,全都是宦海之老手,真要是在二人的一路狂究之下,一個不小心,答錯了話,那樂子可是小不到哪去的,此時見長孫無忌不再追問,倒也暗自鬆了口氣,笑著端起了茶碗,淺飲了一小口,一股子清香便從口直下咽喉,舒爽得不由地長出了口氣,情不自禁地讚了聲:“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