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寅北有那麼大半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許諾走後的第三天,也就是原本計劃婚禮的那一天,有個自稱是八月照相館的工作人員送了一個紙盒過來,紙盒上麵的心形卡片上寫著幾個字:三哥親啟。
“許小姐說是特意給你準備的結婚禮物,她之前專門交代了要在今天親自送到你手上的。”過來送件的是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留著利落的短發,大概是覺得沾了新人的喜氣,把東西送過來時也是喜氣洋洋的彙報道。
“先生,祝你和你太太新婚快樂。”那送件的女孩子本來還想著多說上幾句,走到近前,見著眼前的男子空長了副好皮囊,神容卻是呆滯甚至可以說是木訥的,一雙眼睛布滿紅血絲,說不出的頹敗之意,自我保護的潛意識使然,那送件的女孩子說了句如常的祝賀語後就匆匆開車回去了。
多半是閃婚族,還沒結婚婚事就吹了,虧得他太太還這般用心良苦準備了這麼一份別出心裁的禮物。
畢竟是別人的事情罷,也不好結論。
送件的女孩開車回去時若有所思的想道。
那個禮盒方方正正的,不過尺寸並不大,拿在手上,輕飄飄的。
厲寅北握著那個禮盒,凝思半餉後,還是沒有勇氣打開那個禮盒。
許諾走後,他的記憶中甚至出現了短暫的空白期,心頭有幾許清明著卻還是有幾分惘然著的,仿佛隻是陷身於無窮無盡的噩夢中,明知沒有盡頭,卻還是希翼著隻是夢一場,有生之年,還是有渺茫的希望再回到他的身邊的。
他隻記得靳斯南和陸可非一幫發小都湧到他的身邊,而他就像是雕塑似的,將許諾摟在懷裏,她不過是睡著了而已,隻是她的身體這般冰冷,若是沒有他在一側相陪,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該是多麼孤寂與荒涼嗬。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的視線裏從黑暗中重回光明,又從光明中重新置入到無窮無盡的黑暗中,他還是保持同樣的姿勢,不曾挪動半分。
到後麵,也不知道是靳斯南還是誰先動的手,幾個大男人七手八腳的要把許諾從他懷裏分離出去,而他的手臂卻像是銅牆鐵壁似的,不曾鬆手半分。
也不知道是哪個先帶的頭,朝他怒吼起來,“三哥,難道嫂子願意看到你變成這樣?”大概是對他無可奈何卻又氣急的可以,衝他怒吼了一聲,隻是還沒說完,聲音就哽咽的厲害。
明明是他永失摯愛,可是旁人的哽咽聲卻比他自己的還要來的真實。
有那麼一刹那,他甚至都有種錯覺,仿佛他自己的靈魂是不在他這具疲乏的身體裏的了。他的靈魂在許諾離開的那一刻,怕是就已經出走離他遠去的了。
飄無所蹤。
其實他身上沾滿了許諾身上湧出來的血漬,過了這麼久,那血漬自然風幹後,連帶著他身上的衣物都格外的發硬起來。
許諾是怎麼下葬的,他是怎麼回到家裏的,事後他甚至都不能連貫的回憶起來。
那段記憶就像是憑空從他身體裏剝離了出去似的。
及至眼下,看到麵前的這個禮盒,他也不過是木然的看了一眼,繼而平靜的把這個禮盒拿起來放到他自己的床頭櫃前。
那床頭櫃上還有個盒子,裏麵是一雙淺粉色的芭蕾舞鞋和一套白色的芭蕾舞衣,這是他送給許諾的新年禮物。
回來後,他甚至連再踏足到許諾房間的勇氣都沒有,唯有在客廳裏看到這套衣物,想必是許諾先前忘記收回去放好,他便把這套衣物拿回到房間裏,要這樣齊整的擺在床頭櫃上,好讓午夜夢回時,依稀還能夢回到她的點滴。
許諾下葬後,靳斯南和陸可非一幫發小都不放心厲寅北,本來是打算每個人輪流著陪他一段時日的。
可是厲寅北從許諾的葬禮上回來後,就恢複的與常無異,而且也不準他們過來相陪。
大口吃飯,按時睡覺,起居作息甚至比許諾沒走之前還要有規律。
努力加餐飯。
她交代過的,他怎麼可以不辦到呢。
乃至於他連工作都比先前還要忙碌起來,最好是忙碌的連一刻歇息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他不知道,萬一空閑下來的時候他還可以做些什麼,還可以思念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