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後，洪鈞又搖身一變，成了洋務派。因為魏世吾對他喪失了信任，他無計可以討好，隻好重作馮婦，然而因禍得福，洋務派畢竟在交口的攻訐中站住了腳跟。世界畢竟有潮流，徐桐的“以扇蔽麵”不等於洋人不存在。洪鈞就要出任駐德國公使了。
出國之前，他在姑蘇城外遇到了趙彩雲，就是後來的賽金花。一看就驚得魂飛魄散，因為這趙彩雲和梁新燕，不僅麵貌、體態、風度一模一樣，而且生日也在同月同日。這可使相信“緣份”的洪鈞不得安寧了。
趙彩雲勾起了洪鈞的心債，他才安靜下來不久的心，再也無法平靜下去了。心債就是這樣，拖欠得越久，付出的利息越大，大得他隻能不顧熱孝在身，不顧輿論鼎沸，不顧祖宗成法，迫不及待地娶彩雲為小。
然而，這就能償還心債嗎？隻怕他到死也未得安寧。他的耳邊老是回響著新燕的詈罵聲，那是刻骨銘心的：“我死後必為厲鬼，向你討還血債！”他在臨死時，害怕到陰間，怕極了，怕新燕向他討還情債、心債、血債！
“哈哈哈哈！”梁新燕狂笑，“今天我這個真婊子罵得兩個假婊子啞口無言了。可見我是假婊子，這兩個小人才是真婊子痛快！哈哈哈哈！”痛快，笑夠了，她抓起利剪對準了自己的喉嚨，猛地刺了下去……洪鈞跳起來想上前阻攔，卻被新燕的頸血濺了一身。新燕慢慢地倒在血泊之中了……魏世吾呆呆地望著盛裝的花魁，那櫻唇已經失去了血色，鳳眼失去了光彩，但卻不肯瞑目。這對他來說，不是惋惜，而是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