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了,你知道嗎。”我望著魔少將道,說的清風淡雨似得。魔少將站在我身前,身上布著滿滿的血腥味道,他欲伸手到我麵前,卻又是止住了動作,望著手上的殘血,垂下了首。他的喉結上下來回了好幾次,默了一會兒,一晌之後,聽他聲音沉啞,未語先是舒了一口沉氣,“銀鈴。”他道,好似在魆黑洞口的輕喚,他終是將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卻不再看他,隻聽他聲音沉沉,如被鐵器敲擊的銅鼎,“你不能死,我也不會讓你死,記得我說過要保護你,不容他人傷害你。”我假笑,搖頭道:“別說笑了,你已經傷害我了。”雙目在對上,發覺阿四不再是阿四,而對方眼中的我,已是憔悴不堪。“不是嗎?”我冷冷的問。我站在他身前,看著餘燼在我們倆的麵前飄過,看著火光忽明忽暗,看著曾經的阿四,此時的魔少將,在我眼前逐漸變得朦朧、模糊,繼而一片漆黑。又是一場噩夢,碎石裂磚,黑暗勾引著我的好奇心。眼前的黑影,轉瞬之間變成了一道黑衣。我站在一處灼熱發紅岩旁,那岩塊上頭冒著滾滾的熱煙,身下方,是一潭火山炎。耳邊隱約聽到一陣談話聲。“還有有什麼辦法能救她。”那聲音沉沉。“辦法——”這聲音輕輕。“無論什麼辦法。”沉靜了一會兒。“有,但是——”那聲音頓了頓,“好吧。”“是什麼?”“天宮有一顆靈藥,可以讓她的魂魄回歸,卻是救不了那石青了,隻是這會觸犯天條,倒時該怎麼辦。”又是一陣靜默,隻聽一陣異口同聲的聲音響起,默契道:“走。”我又是多麼想看看當時,那二者談話時的表情,是糾結?憂慮?緊張?還是······幾天前,我在一股暖流中醒來,四周,一片陽光。和風吹拂著灑滿陽光的臉頰,我凝視這山穀上頭來回盤旋的雛鷹,不遠處,是曾經奔叔為我安置的寒冰玉床,空蕩的空間,獨自一人,不覺流出了淚來。“別哭,銀鈴。”我耳邊傳來倉麟的聲音,繼而看到他與阿四——不,魔少將已然在我身邊,矗立著。我垂下簾,用袖子抹去了淚水,克製住哽咽,努力冷靜道:“你們什麼時候來的。”但即使是努力冷靜,又能多冷靜。此刻我受著幾世未曾受過的苦——心傷這種東西,本就不屬於我,現在卻是受著它給我帶來的極大痛楚,這是?師父口中的磨練嗎?若是,我隻會越陷越深,這種東西,我自身是控製不住的。我低聲問:“你們是不是為了我觸犯了天條。”風帶動著我們三個的衣袖,順著東方輕輕拂動。二者不語,我心中卻是明白了。我起身,凝視他們,倉麟與魔少將,“我不想你們因為我這樣,觸犯天條是重罪,不是嗎?即使你——”倉麟,我曾不覺得他的眼似水溫柔,現在凝望著他,卻是能感覺到其中的溫存,我道:“你已經觸犯了龍王,現在又犯了天條,後果有多嚴重是沒有設想過?”確實,罪上加罪,他已然是自身難保,卻還要為了我?為了我去觸犯天條,何須如此。上空傳來一聲雛鷹的鳴叫聲,我本是想去望著魔少將的眼睛,卻發現當我對上他的目時,已然做不到像曾經像望著阿四那般的坦誠,我撇開了自己的目光,轉向了它處,淡漠道:“你,我應該要喚你魔君了吧。”我感覺眼睛辛辣,好似有淚水要急喘喘的流出,壓低了聲線,繼而道:“即使你成了魔界魔君,亦不代表觸犯天條是件好解決的事。”曾在他們倆麵前的時候,我無憂無慮,展現出了自己最隨性的一麵,卻是,我終究問出了口,好似一些糾纏我的東西,若不說出來,就會如同一把尖銳的匕首一直刺在我的心口,我問:“你們都知道了,都知道彼此的身份對不對,為什麼隻有我被蒙在穀底?我不喜歡這樣,這對我來說是欺騙,難道真的是我太好騙了,難道我真的有這般涉世未深嗎?奔叔他——”最終,還是滑落下一顆淚來,我睜大著眼睛,清楚的望著事物的變動,“奔叔是因為要取得石青之力才來靠近的我,那麼你們呢?想取走什麼,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說道這裏,我才頓悟,世間可以用來留戀的東西,往往是最牽人心的,回憶的意味,不僅僅是味覺上的酸甜苦辣,而又是交雜了諸多的另類情感,我從未去體驗過的東西。隻要我拋去這些,隻要我不去被這些東西所幹擾,我的生活,將會永遠平靜下去,隻要我能渡過,領悟過去。師父,你想讓我接觸到的境界是這般嗎?可這又何嚐是件簡單的事情。天邊,飄來了一朵祥雲,上頭,師父清冷的麵龐正靜靜的望著此處,他仍是白袍著身,隻是神情嚴肅了。我靜靜地站在原處,望著師父離我們越來越近,望著他越發清晰的臉。一切無論悲歡離合,許是在這一刻塵埃落定,許是一切都要結束,無論是與阿四還是倉麟,或是我的師父。許是我上半生活的太過於瀟灑,後半生才開始有磨難。“銀鈴。”師父腳下的祥雲化為霧氣,隨著東方飄走了,他伸出手,如舊用那習慣性的動作敲了敲我的腦袋,卻是帶著憐惜道:“苦了你了,竟是牽扯到了魔界的內戰之中。”我不語,雖是望著師傅,但餘光卻又是能將魔少將與倉麟的樣子掃盡眼裏,我心中明白,他們倆此刻的心情亦是不好受的,我亦明白,他們對我有情,而我,許是想那無意的流水吧,“情”這字,正如師父所說,我從未體會過,必定是不會懂得。“現在還來得及,你可願意與為師一同上天庭?”師父問的懇切。我垂下了首,“師父,我自己犯的錯,就讓我自己去償還吧。”我明白師父話中的含義,歸根結底,我隻是被蒙在穀底全然不知罷了,隻是若我求得了原諒,那麼為我觸犯天條的倉麟與阿——魔少將的罪隻會更重罷了,若我可以為他們分擔一點,餘下的苦難我可以去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