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與銀火已是整裝待發,青色布衣稍稍整頓了一番,跟在巨蜥兄妹身後。來迎接巨蜥兄妹的那名將領,聽聞是換做巫相。那巫長的駭人,許是一羅刹鬼,總之我不敢多去看他幾眼。我向來不敢去惹羅刹鬼,原因之一是那背負第一惡鬼頭銜的邪者,完全聚集了濃鬱的貪婪、陰冷、凶殘的性質,所散發的凶煞氣息又聚集了憤怒、仇恨、妒忌、覬覦、私欲、貪婪的特性,我如何知道的呢?亦是一場可怖的經曆所得。白龍和我說過靜心沉寂,空明見性,心靈於自性光明普照中,便不會招惹到羅刹鬼。白龍常對我講佛經裏頭的故事,他說他常看佛經,習學裏頭的佛法,我倒是不信,因為以我對他的了解,隻要有時間,他定是呆在那棋盤旁解棋。他說看佛經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時他還是自由身,但現在,確實是一有時間便會去解棋。一切諸相,眾生身心,皆為妄塵,妄塵性空,皆是如來周遍,佛性順隨,世界生滅,刹那皆禪定,諸相空相,是相即如來;生死相續,自性不壞,如來端坐於眾生心靈覺明空寂中,如如不動,未曾離舍;微塵幻想,皆是佛性空寂,實無生死與涅盤,實無佛國與地獄,實無眾生與如來,性空周遍,平等無二,圓覺普照,如如圓滿。那一夜,我條理不慢的喝著蘘荷茶,問白龍,“既然已經懂得那麼多佛學造詣,你怎麼就還沒解脫呢?”白龍抿笑,“你怎麼就知道我是沒解脫呢?”我笑笑,一隻手托著茶杯,一隻手指著他,“看你那樣,就知道你沒解脫。”白龍依舊笑著,他深知我怕悶熱,所以常泡消暑茶,也知我愛魔靈果,所以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弄來幾個,知我怕悶,所以會同我講故事,知我怕鬼怪故事,所以——這也是另一個我怕羅刹鬼的原因。夜靜更闌,亭內燃起一盞短檠燈,初寒中帶點清涼,我蓋著條氄毛披風,倚靠在白龍肩膊處。因為白龍說今日人間的八月初八與往年不同,月亮更是皎亮光圓,讓我出來開開眼界。我早已打了哈哈,靠著白龍早是半睡不睡的。乍得聽白龍說要給我講個故事,真切無比,我便點頭傾聽了。白龍的聲音溫和,細致清晰,這亦是他從佛經上抄來的,說著:“羅刹鬼,羅刹女,是地獄第一惡鬼,有奪人心魄的驚恐麵目,麵色青綠,血色的眼珠,如銅鈴般鼓起,數根獠牙透出嘴唇,上下交錯著,她滿頭硬刺,猶如蜥蜴脊背上的角質物體,而又皮包筋骨,綠色皮膚下麵,血管筋腱布滿身軀,突兀鱗瀝,渾身長滿暗藍色長毛;腳爪指甲黑色,長約三寸,耳朵像驢子一樣,長滿鬃毛——”乍得寒毛聳立,我急忙捂住白龍的嘴,嗷嗷亂叫道:“閉上,閉上!你哪裏是想讓我清醒,明明是讓我驚醒,你你你太卑鄙,真是應了那句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你你你!”我忙亂叫著,白龍一隻手扶著我的肩,一隻手抓下我捂著他的手,“言在此而意在比,輕了重了你多擔待。”言而總之總而言之,白龍的話已是在我心頭埋下陰影,對羅刹鬼長相的怕切也是越來越深。銀火初出茅廬,懂得的是非比我還少,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她的眼神直勾勾的,對事物的好奇心使得她對一切都肆無忌憚的。我懂得她此時思想,是因為我初來乍到時也是處處不報以畏懼,所以及時的阻止了她的下一步動作,拉著她給她使了記眼色,她也算是見機。隨行的肩輿隔開了巨蜥兄妹與他們的零散的家當,另加我和銀火。銀火在肩輿內問我:“我們去哪兒?”呆在這狹小的肩輿內確實不舒服,卻也不知道要被這肩輿帶去哪兒,因為沒有窗戶,便搖了頭:“不清楚,應該是隨著巨蜥兄妹的。”這期間銀火倒是比我安分不少,耐性這東西的確也是門修行,銀火修了兩千年,我卻是陌生。我問銀火:“從礁石林出來這些時日,你覺得怎麼樣?”打我心裏想,她與我一同出行,真是委屈了些,除了在溫泉內舒服了一會兒,好似就沒受過一點甜頭。銀火歪著腦袋憨憨一笑:“比呆在礁石林好多了。”隨著顛簸,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待之餘,我便打了一個盹。······我本來就對那羅刹鬼抱有成見,但隻是以個人角度來看待,卻在很短的一段時間內,發覺那羅刹鬼在這方麵,真的是與我切切般的投契。這已是我與銀火在西茫之地的第七日。此處是屬魔界的混戰之地,戰火紛亂,兵伐繁重。那巫相先前還說,此地十分安全。可那炮火日日夜夜的繚繞耳邊,聽的我全身寒顫,那巫相真是看我年齡小所以覺得好糊弄,才把這最危險的地方說的毫不危險般。我與銀火自是濫竽充數般潛伏在這群鬼兵團中。方便起見,我倆都梳妝成鬼兵的模樣,吃照常吃,睡照常睡,露麵時照常露麵,唯有戰鼓響起,號哨傳來,便回到廂房打起呼呼,逃難兵倒是做的很稱職。安全起見,戰事我是不會參加的,至於銀火,我也不願她去冒險。即使這裏戰火繚繞,但我與銀火倒是過的安逸,我時而拿白龍與我說過的故事與銀火說,銀火倒是很感興趣。至於巨蜥兄妹二人,我倒不是很擔心,因為不同我與銀火,巫相是真心邀請巨蜥兄妹二者去參戰,況且巨蜥向來悍戰,而我與銀火呢,那巫相分明就是故意將巨蜥兄妹與我倆分開,再送我倆到這危境之地,分明是想讓我們送死。可憐我與銀火這加起來有兩千五百歲的活物,比巨蜥兄妹那沉甸甸的家當還不重要。韓戚子說的真沒錯,魔君身邊的妖魔真是陰險毒辣。好在那日巫相將我與銀火帶到此出來後,便不見他的身影。我也算過的安分,一心想養好傷就與銀火飛出去,因為這幾日我倆正在講關於奇穀雪景的事,受夠了旱區的悶熱,自然是想去低溫的地方去涼快涼快。奇穀雪景我倒是沒看過,但倒是聽過那處的傳說。“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我對銀火道。“春意盎然時,那裏冰花齊放,箭竹繁茂,蓋著薄霜與肩相平;秋後冬至,六出冰花瑞雪霏霏,小橋流水,光漆漆白亮亮的一片,而白雪覆蓋著萬物,一切眾生澄淨安寧。那裏卻又是一處陰陽界的山峰,一處萬裏無雲,一處雲蒸霧湧,遐想空間有如闊大上空。”要不出什麼意外,隻要再過半把個月,我就能實現此番心想。見銀火雙眸散光,伸著脖子直勾勾盯著我,問:“真的有那麼奇特?”我似是而非的點頭:“世界萬物無奇不有,奇景什麼的多多去了,所以應該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