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向身前的湖水,道:“園林中也有一麵湖水,但裏頭種滿了彩色荷花,亦是有一片樹林,每逢夏日,便聽得到蟲鳥齊鳴。”我指向上頭的月亮,“我與白龍常常坐在亭子裏,喝茶賞月,不過都是在打發時間罷了,天氣明媚時,我們會在亭外隨意走走,但你知道那園林就這麼一點大。”我順帶用手比了比小拇指,道:“所以其實也沒什麼好走的,就當是陪他消遣,陰雲密布時,便知道要下雨了,我們會在亭子裏,他設下一道光圈,我們擺好茶具,熱茶甜食,看大雨是怎麼摧殘亭外的大樹荷花,看湖麵上遍布起陣陣漣漪,看鳥兒如何避難,看蟲兒如何出來透氣,就這樣的日複一日,一百年光景就這麼過了,倒是挺神奇的,但其實我一直想不通怎麼會和白龍呆上一百年,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離開他,那段時間我的腦子很混。”我抬頭想了想,望了眼魔少將,“和你在一起的時間裏,我腦子也很混,再加上身上的有傷,你不說時間,我還真不知道有這麼久,你真的沒把時間說長了?”魔少將一臉正經朝我點點頭。我轉著眼球同時了撇嘴,聳肩攤開一隻手,又一隻手叉著腰,晃了晃身子,又搖了搖頭,好似一副十分悲哀的模樣,卻又是歎氣道:“你們真是差不多,強扭的瓜不甜,硬留住我的身,可留不下我的心喏。”這本是一句戲謔,我隨口說說的話,卻是見魔少將垂了眼簾,沉了音色,短促之間凝聚了雙眉,道:“我不會強留你,當初讓你留下是因為你身上帶傷,稍有不慎變會傷上加傷。”我抬眼問:“那我現在是全然複原了?”魔少將握住我攤開的那隻手,搖頭道:“你身上的蟲蠱不好解,我仍在想辦法,此時是暫時封住了蟲蠱,你切記莫要觸上一些禁忌,類似吃喝上的,你一個人時,我不在你身旁,若是封印一破,你倒時也不知該怎麼辦好。”我感覺後脊骨一涼,手心中淌出冷汗來,“你真的沒騙我?這可怎好?!我還以為——我還以為我沒事兒了啊。”我長籲短歎一聲,又是絕望的朝上空哀嚎。魔少將的手握緊了一些,他朝我走進了一步,低頭道:“你可以留在我身邊。”此刻魔少將又顛了,他用意為何?讓我留在他身邊有什麼用,像我這種妖精,隻會給他添麻煩罷了,擺手道:“在你身邊我隻會當一隻貪吃鬼,也沒少給你惹禍,正事的話就更別希望我能幫上忙了,就如了那句話,不但四處碰壁,還會頭破血流,況且我······”“都沒關係,隻是要你呆在我身邊。”魔少將尤其輕淡的說出這句話,立即阻斷了我的下聯,他又悠緩道:“你的那些不經意或是不小心,小粗心還是不留意,這些都是你銀鈴才能做出的事,恰好是你銀鈴我才願意你呆在我身邊,隻要你願意,我不強求你。”我不得不去麵對魔少將那雙溢著溫度的雙目,我不自覺咽了口唾沫,一眨不眨的凝視他,心底想,這到底算不算告白呢?如果是,話傳出去,我銀鈴小妖被魔界的魔君告白,這麵子給的就太大了點,但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此時此刻此地此景,我必須輸了。我抗拒不了魔少將的那雙眼睛,我本來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後來受了傷後開始慢慢大膽放肆起來。魔少將的手泛著溫暖,帶著熟悉的老繭。我靠近他的胸膛前,頂著他的脖間,擁著他。在極短的一簇時間內,我的身體,不由控製,向前稍稍傾了傾,就如蜻蜓點水般的,將那兩片唇印印在了他的麵頰上。我嘴中掛著笑,心中卻是揚起一種不安來,倒也是夾著一絲絲的蜜糖,好似口水都變甜了,卻在我閉上眼的那一刹,腦海中閃現了白龍的影子。白龍蕭瑟的白影,回頭時帶著牽強的笑容而又滿眼悲愁的望著我。我睜開眼睛,回想起最後一天我離開白龍時的景象。那日在園林裏,又是個豔陽天,一切都那麼明媚,白龍磨好了墨,提筆在紅紙上寫了不少的詩詞,上聯又是下聯,橫批還有喜字,他卻仍是那件素服,白衣飄飄的男子,回頭對我笑了笑,道:“銀鈴,嫁衣要換好了,一會兒就要吉時了,今日天氣很好,看來老天都在幫我。”他回頭時,我也還是那件舊衣裳,青色裙袍,披著長發也懶得打理,我記得那時我正蹲在草地上拔草,然後有一隻螞蟻經過我的腳邊,我便對那螞蟻產生了興趣,全神投入在戲弄螞蟻的身上,敷衍草率的回了一句:“噢噢,知道了。”然後白龍又催了催,我又敷衍的應了他一聲。徐徐走到**的廂房中換嫁衣時,途中我十分懶散,步伐都是半走半飄的感覺,走進廂房後半臂著眼睛講裙袍一脫,半閉著眼睛把嫁衣一換,繼而走到鏡子前一望,頓時有種奇怪的感覺揚了起來。那種奇怪的感覺在心頭隱隱盤旋,蕩著我的心似的,異常的不好受,卻又不是肉體的的不好受。我越發覺得被一種不好的東西包圍著,使我非常不安,那感覺方才靠著魔少將時也有,卻沒那天在廂房內來的多,我繼而脫了嫁衣,換回了青色裙袍。白龍望見我時,不由從眼裏溢出了失望,卻是那種大喜後的大驚,再轉變成失望,他也沒問我怎麼了,我也沒說,他又是低頭寫著字,我又是蹲在草坪上拔著草,然後時間一晃,到了黃昏,夕陽照射在種滿彩荷的湖麵上,映著彩雲,使魚兒也透出幾分姿色來,白龍走向了亭子又是開始解棋,沒做一聲,我望了他很久,突然希望他對我說些什麼。直至月當空,身旁草坪上的草被我拔得禿了頂,卻也是見白龍低頭專心致誌的解著棋。白龍原來就是白影,好似有一陣閃電劈開了我心中久久的一個疑惑,那道腦中時不時浮現的白影,蕭然的背影呆著溫涼,同黑影一樣支纏在心。我感覺到魔少將的手搭在我的背上泛起了溫度,我倆一動不動,靠了許久,靜了許久,然後我垂眼對魔少將道:“不行,我還是要找白龍。”一片葉子落了下來,魔少將的手仍是搭放在我的背上,卻是能感覺到其稍微鬆了鬆,他另一隻手溫吞的撫著我的發,徐徐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