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觀中一夜(1 / 2)

此時已是出了廂房,我跟在海英身後,道:“我聽聞這裏的道術特別出眾,本以為來到此處想要拜師的人會很多,但好像此刻沒見到多少人。”海英道:“是這樣沒錯,隻不過最近道長們都在閉關,所以封住了來往此處的路,又下了道符咒,若是無緣,一般人是進不到此處的,姑娘許是有緣人中的一名,所以找到這裏了,但若是想學道術,那又是得另當別論了。”我們繞過幾條崎嶇的小道,我與海英穿過了竹屋,他邊走邊說:“穀三觀內分得東西南三處大道,每處通往不同的山落,每座山落居住不同的師尊,師尊們的起居不定,若是想找他們,必定要修的一定的道法,否則進入山中,少則三日,多則上月吃不上東西,唯有飲露填腹。”飲露填腹難道就是喝露水填飽肚子嗎?我心中不由打起了退堂鼓,心想這十天肯定是不會好過的,怯怯問:“難道這裏的夥食很差嗎?”不遠處有個灰色的水池台,臨近放著幾隻木桶,聽海英道:“我們這兒的師兄師姐們都會練辟穀之術,隨早前道法書籍中記載,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我阻斷海英的話,道:“真是博大精深,呃,我不修道法,隻想學些棋藝,應該不用隨同你們飲露水吧?”海英淺笑答道:“銀鈴姑娘,飲露隻是吸收天地精華罷了,銀鈴姑娘自然是不用同我們道家一樣,可是既然想學棋藝,民間有許多棋藝精湛的學府,為何不遠千裏來此道觀學棋法呢?”我假笑道:“自然還是想修一下心的,吸收一下天地精華,有利於今後的修養,你也說了,隻有有緣人才能進到這裏來,你看我要是與這道觀沒有緣分,也進不來不是嗎。”話雖這麼說,我心底卻是在想要不是韓戚子送我,我應是如何也進不來的,說有緣也是韓戚子與這道法有緣,我隻是陪襯罷了。海英道:“道家修的是順其自然,隻修生活能樸質,無論是在吃食方麵還是著裝之上,粗茶亦可,淡飯亦可,求得返璞歸真,銀鈴姑娘若是有這份心想,在此處一陣時日確實可以修的幾分。”我牽強的笑著,已是與海英走過方才我走過的獨橋,便指向前處的山落道:“那處可是你說的其中一處山落?”海英調了個頭,道:“那處是我們長靈師尊所處的山落,正處東山。”我問:“若是我想學棋,該到哪出去學呢?”海英答道:“坐落於南處山落前的竹亭,銀鈴姑娘若是想去,我現在可以帶你過去,正好此時師兄師姐們正在習練棋藝。”與海英走了一路,他方與我介紹許多關於穀三觀的道法,得知他是道觀中年紀最小的道士,難怪他口中一直師兄師姐的。海英與我道棋藝之道,雖然他好像懂得也不是很多,但如何把棋布好與如何使用道教中的順其自然之感逐漸將一者的棋子逐漸包圍住,就如同如何靜心等待魚兒上勾正確方式,如何把它洗淨,又如何一刀就把魚肉從骨頭上起出來一般。走到了竹屋前,不遠處有一排鬆柏樹,樹陰下,見一處排成三角的三張矮椅上坐著三名道士,其中兩人青衣著身,另一者著身黑布衣。海英帶我朝那一處走去,那三名道者早已發覺我們二人,卻是毫不做聲的自顧自,直至我們走進,方才抬起頭。其中一名青衣道士,額前有著美人啄,白鬢長須,頭有道巾,緩緩道:“海英,你方才去觀外取秀靈草,怎得帶進了一名觀外女施主來?”海英徐徐道:“回衡通師叔,海英出觀時正好見到這位姑娘倒在地上,已然是虛弱不已,聞言她說想進觀感受道法精妙,順帶學上些許棋藝,海英謹記師尊所言,有緣者必不會由結界所攔,進入觀內。”那位喚衡通師叔的道者朝我身上打量一眼,將目光轉回棋盤,道:“道法淵博,望女施主潛心體會。”我點了點頭。海英對我道:“衡通師叔,弗英師姐和岩英師兄在棋藝上深有心得,銀鈴姑娘可以向他們學習幾分。”我將腦袋往前湊了湊,看到棋盤上的棋子淩淩亂亂,像一根麻花又像一條烤茄子,恍然歎氣道:“不僅是道法淵博,這副棋也是淵博的不行。”我想著以前看白龍的棋更像是偏圓的煎餅。那位喚弗英的女道姑說:“這盤棋是譯法師尊布下的,若是姑娘能解開,必定也是與這盤棋有上幾分緣分。”話道此處,見身旁四名道士沉下臉來,我不知是怎麼了,便問:“這盤棋布了多久?”海英道:“有的兩百餘年。”我不由的倒退一步,聽到此處便不得不重新審視起海英來,早先我一直以為他二十不到,看著甚是年輕,怎麼就從他口中輕飄飄冒出兩百年三個字了?忍不住問道:“您今年多大了?”海英見我恍然,回答道:“銀鈴姑娘,我今年已是三百歲了。”我極緩慢的點了點頭,亦是緩緩的應了身“噢”字,心想還好,比我小兩百歲,稍有釋懷道:“你看著還真不像。”耳邊揚起岩英道兄的聲音:“此棋難解也,當初譯法師尊布下這盤棋,就是預測到我們不會輕易解開,修的寡淡,修不盡世俗也,修盡世俗,修不完天時也。”我想這位岩英道兄至少也是有四百餘歲了,比我小上一百歲,話倒是比我說的老成多,問:“這位道長,你說的譯法至尊此時也是閉關之中嗎?”卻是一片沉寂,竹屋上滴落一排清水下來,我聽衡通師叔道:“譯法師尊正處西山之脈。”眾人將目光放望西山,乍然不在做聲。當天夜裏,久久不能入睡,色籠罩十分,我才發覺時間是不帶緩勁的過了。我此時頹靡的坐在房前門檻上,一隻腳架於上方,手肘撐在腿上,手中捧著一碗倒有涼水的陶瓷碗,心中憤悶,卻又不知憤於何處,悶於我豪邁的飲下碗中的涼水,在重重的將碗摁製在了地上,擦了擦嘴,繼而起身大步流星的往眼前的漆黑中走去。四周是山,夜景之下將此處襯的空靈幽靜,我摸了摸肚子,再朝四周瞧了瞧。腦中回想著臨別時衡通師叔說的那句“心地不掃空掃地”,我是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他卻是說這是道法中的良言,可我不又修道,所以我不所謂良言否,隻是想先把棋學好。餓時心情煩躁不已,聽著山穀間的夜風凜冽,還有一陣似鳥鳴的回音。正當我打算耐著饑餓休息去時,迷糊之間被一陣飯菜的香味所吸引,這是突如其來的香氣,我又摸了摸肚子,那股香味正好與我此時的處境打了對著,肚子很是豪邁的連叫了幾聲。我咽了幾口唾沫,自知若是填不滿自己的空腹,睡覺也會是不安穩的,便順著香味走了過去。走到一處木房內,望見裏頭亮著燈火,爐灶上冒出陣陣的白煙,那場景不由讓我感覺很溫馨,那是橘黃色的燭光,照應著圓形的鍋爐上,香氣悠悠,不時看見一雙手在灶前不停忙活著,我走近一瞧,才發覺那雙手出自於一名長相白淨的女子,也是一身黑色布衣。我再走到木房裏,見灶前已是乘好了飯菜,聞著香味我的哈喇子便很不節製的傾盡而下,眼珠子轉向了身旁的女道姑,怯怯問:“請問這些飯菜還有多餘的嗎?不瞞你說,我的肚子已經餓扁了。”女道姑未回答我的話,卻是伸手在灶爐中取了一碗稀粥給我,又將灶上的菜向我推了推。我道了聲謝,便是狼吞虎咽起來,心想麵子什麼的東西在吃東西時就不要了。我吃的差不多時,聽耳邊道姑問我:“你可是今天剛來的那位要學棋藝的銀鈴女施主?”我回了聲“是”便端起手中的飯碗將裏頭所剩無幾的粥一口喝完,繼而用布衣擦了擦嘴。我真正注意到女道姑的麵容時,方覺得她與銀火有幾分相像,不由呆定了一瞬,後才晃回神來,想到銀火,心中便不自覺的的沉澱了下來。女道姑取過我手中的碗又是盛了一碗粥給我,我道了聲謝卻沒接過碗來,少有的沉寂,走到了木房外呆立了一會兒,我回頭問那位道姑:“也不知道怎麼稱呼你,方才的飯菜可真是救了我一命,來日定當好好感謝你。”道姑回我:“喚我雲英便可。”我道:“雲英道姐做的菜可真好吃。”說出這句話時,我腦中突然冒起了韓戚子布著笑而又摻雜幾絲詭計的模樣,心想韓戚子一定是料到了我此時的窘態,所以才說當做是磨練的話來。雲英淺談一笑,“姑娘過獎了,我是這裏專管膳食的,若是今後你感覺餓,來此處就好。”這句話入了耳朵後讓人心情大好,我也不去好奇為什麼道觀中會有人吃夜宵的習慣,也沒打算客氣,所謂真實就好,咧嘴笑道:“那就謝謝雲英道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