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3)

李潤寒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對麵的女孩,不用太多考量,她就明白,自己的兒子對她是真心的——因為一麵之下,自己也對她自然萌生了許多好感。再加上對沈士晟的了解,她立即明白,眼前這個安靜,美麗,用太多的順從掩飾著聰穎和執拗的女孩,已經成為兒子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當注意力由安安身上轉到這個公寓,讓她相當意外的是,整個房間和兩年前她來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她預料的女性氣息:一束鮮花,一幅畫,幾個漂亮的沙發靠墊,或者是散落各處的女性用品……除了對麵的女孩,沒有任何細微之處能表明這裏還住著另一個人——或者,還應該除了那淡淡的香氣?

安安微微局促地拉扯著自己白色襯衫的衣擺,忽然間又意識到自己這舉動多麼傻氣,隻得放開手。

他的媽媽……

她隻有趁著李潤寒打量房間的時候,才敢讓目光肆意地在她身上流連,對麵的女人年齡已接近暮年,但是無論她堅毅的神情還是幹練的外表,都表明她隻是一個中年美婦,她穿著光鮮的紅色外套,黑色長褲,銀白的頭發一絲不亂地梳成一個時髦但不失端莊的發型。她並沒有一般闊太太的市儈庸俗,也沒有尋常在女強人身上能找到的咄咄逼人,甚至在麵對她這樣一個把她心愛的兒子“誘惑”得偏離了人生正軌的“壞女子”,李潤寒依舊保持著良好的溫和風度——雖然這風度之下,不乏令人膽怯的堅決果斷。

安安在開門看到來客的瞬間,早就做好了迎接各種責罵羞辱的準備,但她卻沒有料到,兩個人的對話開始得平和自然。

“這一年多都是你在照顧士晟?”

“是的。”

“看得出,他過得很開心。”

“我也很開心。”

“他取消了婚約的事,你知道嗎?”

“恩。”

“他是認真的。”

“其實我也不希望……不希望他這樣。”

“我相信。”

當李潤寒說她相信自己的話,安安的鼻頭一酸,她直覺她並非虛偽敷衍,李潤寒相信自己,隻是因為沈士晟愛她吧?安安想開口,告訴她,自己已經打算離開,不會為難任何人,然而話到嘴邊,她意識到那意味著自己就真的要和沈士晟永遠分開了。她咽下了酸澀的告別,想讓它停留一會兒,短短的一會兒就好,那自己就能在他身邊多留一會兒,哪怕隻是短短的一會兒。

兩人之間又沉默下來。時鍾在房間裏的“滴答”聲被悄悄擴大,淹沒了各自的心事。

終於,還是李潤寒先開口,說出的卻是安安根本未曾料想過的話。

“關於……呃……李塬侵犯你的事,很對不起,我從來就知道我的那個兒子是個混帳,卻沒料到他能做出這麼禽獸不如的事來。”

“……”

“作為母親,我該感謝你沒有報警,也沒有張揚這件事;但是,作為女人,我想我欠你一個公道……我們都欠你一個公道。”

“……”

“沒和你商量過,這件事我以我自己的方式處理了。”

“……”

“我在自己家舉辦的一次社交集會上,讓李塬就這件事向士晟公開道歉,我相信他現在在商場和社交圈都身敗名裂了。而對你,士晟已經讓他從黑道人手中把你被扣在那裏的證件取回來了,在這裏——”

李潤寒從黑色鑲珠的手包中取出一個信封,放在桌子上。

“這裏麵還有一張□□,是我為你存入的二十萬,沒有別的意思,我知道你身心受的損傷遠遠不是這些錢就能撫平的,但起碼它能做一些可悲的補償。”

安安盯著她,好象根本聽不懂她在講什麼,李潤寒的語氣溫柔關切,而她說的話,卻讓安安徹底迷惘了,太多的疑問盤踞在心底——她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她為什麼要這樣處理?她是一個母親,怎可不袒護自己的親生兒子,反而把他的罪行公之於眾,讓他臭名昭著?她來這裏,不是要讓自己離開的麼,為什麼她隻字不提離開的事,卻說起了她不願意回想的這另一樁?

安安慌亂了幾秒,不知這對話何以為繼。

而後,忽然間,就像潮水褪去,潔白的貝殼被洗去了沙,浮出水麵一樣,所有的答案清晰明白地呈現了。

沈士晟的媽媽送給她了一個人情,為此她甚至不惜大義滅親,把自己親生兒子的名譽毀掉,這個人情可不算小,而不言而喻,它要交換的是沈士晟的自由,是要她放手,如果她此時依舊不能順著這貴重的台階下來,事情將不知該向何處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