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詛咒你,今生今世,不得善終,無處葬身。”夢裏那個淒厲的聲音,又一次喚醒了沉睡中的長離。當他睜眼看著這一片蒼茫無垠的雪原,耳畔呼嘯的寒風就像是死神的低吟,一遍又一遍地勸其離開人世。
“不得善終,無處葬身。”他自嘲地發笑道。長達七天沒有進食,使得他有些發困乏力。不知道下了多久的大雪把他蓋得嚴嚴實實,像一床雪被,掩蓋住他的身體。他摟著一柄長劍,一頭濃密雜亂的長發,披下來剛好遮蓋了半身。作為一個劍客落寞到暴屍荒野,以發掩屍,看上去讓人憐憫,可他卻覺得罪有應得。
“如果就這麼死去,還真覺得不甘心。”長離如此想著,疲憊的雙眼卻忍不住,又開始合上,直到嚴冬的寒氣把他僅剩的意識一並吞沒。
“喂!醒醒!醒醒!”長離再一次被驚醒,而此刻他凍僵的手臂隱約感到了一絲溫熱。他側過臉,朦朦朧朧之中看著那一頭的金色長發,以及如雪白皙的臉龐,腦海中浮出的第一個映像就是普度眾生的神女下凡。
“快來人呢!他還活著!”女子的聲音讓他清醒地知道自己還沒有死,卻無力回應一句。“喂,不要睡!醒一醒!不要死啊!”
長離的脊椎被冰雪凍得僵硬異常,還好冰霜沒有透過五竅凍壞他的大腦和中樞神經。此刻他的意識一直潛伏在一個昏迷狀態,腦海裏一直回蕩著那一聲醒醒。
“吵死了。”長離一擺手,把身邊的人一掌推出三步遠。隻見他猛然起身撥開臉前的頭發,一雙帶著淩厲殺氣的劍眉星目像是刀刻一般,刻在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他環顧四周,高床暖榻,擁裘圍爐,顯然是在一家旅店之中。而倒在地上的那位金發姑娘則是一臉委屈地把手裏的毛巾扔向過來。
長離伸手一接,一臉茫然地看著金發姑娘的那一對藍寶石般的碧眼,頓時臉色暗沉了下來。
“你這人好無禮,我好心救你,還替你用熱湯敷臉。你竟然出手傷人。“金發姑娘氣急敗壞地說道。
長離並沒理會她的責問,隻是兀自看著手裏的長劍。“沒人叫你救我。多管閑事。”
金發少女頓時怒上眉頭,卷曲的鬢發被氣得兩側紛飛。“你這人怎麼如此狼心狗肺,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還不如讓你凍死在雪原之上,讓豺狼分食。”
長離歎了一口,把劍橫在腿上,臉色突然間變得溫和不少。“既然人都救了,就好心賞口吃的吧。”他心想,既然命不該絕,倒不如恬不知恥的活著。
“你你你,”她從未見過如此厚臉皮的男人。“你這人怎麼這麼厚臉皮呀,誰說要給你吃的。”
“臉皮又不能當飯吃。既然人都救了,總不能再餓死吧。”那雙淩厲的雙眼在他那張人畜無害的臉上,怎麼看都不合適。“救人和殺人一樣,如果救人到一半就放棄了,那跟殺人有什麼區別。”
“哈哈哈,說得好。”此時,一名長髯黑袍的老者推門而入,手裏握著一本《周易傳》,對著長離說道。“說得好,救人和殺人有何不同。”
“阿爹。”金發少女退在一旁。老者看了一眼長離,而後耐心地講道。“三國有位名仕喚作王朗,著《周易傳》而聞名於世。有一次,他與好友華歆一起乘舟避難,有一人欲依附,王朗便救他上船。然而當強盜追至,王朗卻又棄之不顧。這救人與殺人又有何異。”
金發少女聽得一愣一愣的,卻也識相地出門去拿食物。長離突然間說道,“記得再拿一壺溫酒。”
“哈哈哈。”老者拱手作揖道,“老夫複姓慕容,名嚴。雁門關道上一介商旅。道上的朋友給幾分薄麵,喚老朽作嚴先生。如不嫌棄,便也如此稱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