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快樂的人?
舒歌弋望著麵前那張早已看不見憂傷的笑臉,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沒有爹娘的心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種獨自去麵對一切時的彷徨、恐懼、憂慮甚至是絕望,他沒有一刻能忘得掉,那個害得他飽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更是無時無刻不記著,他所有的念想裏都隻剩下了仇恨。
他活著,好像隻是為了報仇,除了報仇,他不知道他還能做什麼,想做什麼。
而她卻用笑容告訴他,這不過是種既傷身又傷心的煩惱事,是可以選擇遺忘的。
不!
不!不一樣!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誰,她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否是遭人殘害的。如果她知道是誰害得她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她也一定會恨的,她也一定不會隻是選擇做一個簡單快樂的人。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即使不願,也是必須去做的。
舒歌弋痛苦地閉上眼,說到底,她終究還是不會懂的。
長孫草綠一直在看舒歌弋,他的每個表情都看在眼裏。
很少見的,她沒有開口說話,隻是在心裏默默生出一絲感歎。
“哥哥。”長孫草綠微微眯起眼,聲音裏帶了一點點的迷離。
舒歌弋心裏一動,睜開眼。
隻見她站在燈光裏,眼前被橘黃的燭光打出了一圈陰影,令她看起來異常的朦朧,仿佛隨時就會飄散一樣。
舒歌弋下意識有種想去拉住她的衝動。
她說:“哥哥,我們從來就不是一個人,不是嗎?”
“不是……一個人?”舒歌弋喃喃跟著道。
“雖然我們沒有父母,但我們還可以有很多朋友,隻要我們想。”長孫草綠點點頭,大大的眼睛裏泛起清亮的光:“就像我有秋姐姐,陵姐姐,露白哥哥,還有師父一樣。
舒歌弋皺起眉,陷入一種苦惱的思緒:“朋友?……談何容易……”
“這一點也不難嘛,就像你已經把我當朋友了,是不是?”長孫草綠得意地笑了笑,道。
“你……”舒歌弋看了她一會兒,搖頭道:“你的確是個特別的人,但我不會交朋友。至少,目前並不想。”
長孫草綠微微收了一點笑容,悵然道:“是嗎?”
舒歌弋想點頭,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的笑容裏有一點失望,他忽然心生不忍,隻是他們始終是不一樣的兩個人,他又怎麼能心存奢望。
沉默了半天,他終於還是淡淡道:“是。”
對於長孫草綠,舒歌弋並不想傷害她,但是,有些事,他不能像她一樣用接近自嘲的方式去選擇遺忘,他要走的路上,不會有風景。
他原還擔心長孫草綠又會說出一大堆的道理來讓他啞口無言,誰知道長孫草綠隻是眨了眨眼,笑眯眯道:“不要緊,我當你是就行了。我們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喝酒吧。”
深夜,香自來客棧的客房裏。
長孫草綠用一個她自覺舒服的姿勢躺在床上,大而亮的眼睛出神的望著房頂,嘴角雖然掛著和往日一樣的微笑,但如果仔細看的話,你就會發現她的眼裏蒙了一層不易覺察的憂傷,那種安靜,和無論什麼時候都能讓氣氛熱熱鬧鬧的長孫草綠,形成鮮明的落差,如果這時有人在的話,他一定會難過的不知所措。
其實,我挺羨慕你的,舒歌弋。
長孫草綠長長出了一口氣,想到。
雖然我不覺得報仇是件好事,但至少你知道自己是誰,在做什麼,要做什麼,路在何方。
想到這裏,長孫草綠換了個姿勢,以緩解被壓痛的屁股,嘴角微微裂開了一點。
父母?真有的話,我應該會不習慣吧……
這一天,鎮上來了三個步履匆匆的年輕人,其中兩個女子的臉色顯得焦急不安,那個男子也是滿臉倦容。
幾人風塵仆仆,逢人就打聽著什麼。
突然,其中穿著橙色衣服的女子指著不遠處一個嫩綠的身影,叫道:“那不是小綠嗎!”
穿著月白衣服的男子和穿黃色衣服的女子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臉上也立刻浮出笑容。
月白男子鬆了口氣,聲音透著濃濃的疲倦:“總算是找到她了。下次可千萬別再答應帶她出來。”
長孫草綠此刻正興奮地在街上東瞧瞧,西逛逛,這個繁華的地方有著太多她好奇的東西,她就像是一隻被久關牢籠的小鳥突然飛向了自由的花花世界,任何東西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吸引。
舒歌弋在她身後不遠處慢慢的跟著,嘴角猶自掛著一抹淡笑,平靜地看著那個四處飛舞的綠色身影。也許連他自己也沒發現,自那個晚上之後,他的心正被麵前的女孩悄悄的改變著,至於會變成什麼樣,那恐怕是誰都無法預料的。
每個人的一生中,總會遇到那麼幾個會改變你命運的人,你永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出現,以什麼樣子的方式出現,出現了之後,又會帶給你什麼。你以為不過萍水相逢的人,有可能會變成你致命的傷痛,而讓你念念不忘的人,在某天麵臨著抉擇的時候,你會發現那不過是你不長也不短的人生裏,一個早已過去的夢。每個人都是如此,你躲不開,也避不了,除了迎頭而上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