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陽光看過去很燦爛,但是崖底卻依然陰冷冷的,透著薄薄的陰霾,總是讓人無法舒坦。
陽光似乎總是曬不進森林裏,仿佛隔了一層看不見的屏障,以為觸手可及卻是遙不可及。
長孫草綠早已醒了,她是被凍醒的。
有樟楠枝做火引,昨晚總算是點燃了兩堆篝火,看過去火燒的似乎挺旺,但雖有火光,卻好似感受不到火應該帶有的溫度,不過眾人疲憊了半天,猛然看到火的顏色,在心裏上也已覺得溫暖。唯有長孫草綠望著火堆越來越冷,舒歌弋還給她披了條絨毛袍子,她還是覺得冷。
這種感覺令她極為不舒服,決定起身走動走動。躡手躡腳的爬起來,眾人還在橫七豎八沉沉的睡著,長孫草綠輕歎一聲,便獨自一人往前逛去。
森林裏沒聽見鳥叫聲,也沒有其他任何聲響,靜得隻聽得見心跳聲和腳下簌簌的踏步,有那麼一瞬間長孫草綠恍惚以為時空靜止,要不是一陣風吹過來,令她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她真要以為她是不是穿越到哪個時空裏,像旁觀者一樣被隔在現實之外。
這種感覺真是奇妙極了,長孫草綠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裹緊身上的絨毛袍子。放眼望去,除了樹,還是樹,看不到更遠的地方,仿佛沒有盡頭似的。整個森林,似乎除了樹,再也沒有別的什麼東西。
長孫草綠慢慢走著,回憶起這幾個月裏所經曆的一切,微微眯了眯眼。
這就是所謂的江湖嗎?果然是有些浮躁。身在其中,總是忍不住看到一些她從沒有見過的事情,有冷漠,有深情,有感動,有遺憾,有恩情,還有仇恨,每個人陷在其中,仿佛永遠無法解脫一樣。
也許反倒是柳葉派的李劍是最有福氣的,因為他還不來不及對生感到厭惡,對死產生恐懼,就意外離去,他的死雖然充斥了毫無感情的冷漠,卻也因此令他從此脫離苦海,或許當他度過彼岸,站在奈何橋上向後望時,也會對這個結局感到滿意。
想到這裏,長孫草綠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不知為何想起柳葉派的人,總讓她感到不安和焦躁,想太多了吧?長孫草綠自嘲地扁了扁嘴,衝地上斑駁的樹影齜牙,而後下意識地向後望去。這一路她雖一直在走,卻是一邊走一邊時不時的向後望,以確保她並沒有離開火堆太遠。然而就是這麼不經意的一瞥,卻幾乎驚得她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灰蒙蒙的空氣像是凝結了一般,令她緊張到指尖發顫。
她不可置信的將身體整個轉過去,眼前隻有一望無際的樹木,哪裏還看得見火堆和人影。
這怎麼可能?明明剛剛還能遠遠看見搖曳的火光!
強烈的震驚之後,長孫草綠撒開腳丫子就往前跑,沒有火光,沒有人影,整個森林裏隻有她的影子在地上被她自己踩得紛亂。森林像是一個巨大的迷宮,參天大樹間,她渺小地如同一粒塵埃。長孫草綠忽然害怕起來,在一個未知的世界裏,恐懼總是如被放大的影子,包裹身心。
她現在唯一能確定的是,她迷路了。她一遍遍的在林間穿梭,顫聲大喊:“舒哥哥,舒哥哥你在哪?……舒哥哥?肖闊哥哥?瘋老頭……”
細密的汗珠趴在她稚嫩的臉龐上,襯出越來越蒼白的臉色,恐懼在她的心中迅速的蔓延開來。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我明明沒走多遠,而且我每次回頭,都還可以看得見他們。為什麼突然間就看不到他們了?”長孫草綠微微喘著氣自言自語道。
“舒哥哥,肖闊哥哥,瘋老頭,你們在哪裏啊?有沒有聽見我的聲音?……喂?有沒有人哪?”
森林裏除了她自己的聲音外,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就連滿世界聳立的參天大樹都懶得發出一丁點聲響,冷漠的用陰森森地氣息籠罩著她。
“怎麼辦?怎麼辦?”長孫草綠急得直跳腳,卻毫無辦法。
也不知道是她連蹦帶跳的踩到了什麼機關,忽聽得腳下“轟”的一聲巨響,整座森林似乎震動了一下,麵前的地上忽的裂開了一道漆黑的大口子。長孫草綠還沒回過神來,整個人就被一股力量吸進了這道裂縫裏,拖著她直往下拽去。
天地間頓時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倏地一下又迅速吞沒在無邊的樹木中,再沒有任何動靜。
與此同時,營地上出現一場劇烈地騷動,舒歌弋臉色慘白慌張地四處奔走。
“小綠!”疲倦的聲音裏帶滿了焦慮,“小綠,你在哪?”
沒有,哪裏都沒有,附近都找遍了。
她去哪了?她能去哪?
“嗯?”瘋老頭突然從一叢樹枝裏竄出來,昨天的那一番折騰,竟連他都睡死過去,可知瘴氣之利害,這會兒聽到舒歌弋的叫聲一骨碌就爬起來,“小娃娃?她不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