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彧看到顧明進來的樣子著實被嚇了一跳。
這個大姑娘,頭發亂著沒梳理,整個臉色也不好,唇色又是發紫又是泛白,兩頰就對比著前一天都好像消瘦了不少。但更令人吃驚的是顧明的眼睛,整個眼珠子說紅也不紅,說白卻也不白,絲毫看不出以前黑白分明的痕跡。
他望了一眼後麵的夏雲意,走過來問道:“怎麼叫孩子這個樣子就過來了?”
夏雲意看了他一眼,擺擺手沒有說話。
顧明隻是對厲彧僵硬地點頭示意了一下,就朝病房裏麵走進去。
顧惜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手臂上還紮著吊瓶。
她看著那張熟悉粉嫩的臉龐,明明長得那麼像自己,怎麼會不是自己的孩子?
顧明不敢靠近小惜,一是剛才雖然量過體溫,低燒已經退了,但也不知道炎症消下去沒有,萬一把病菌過給了小惜,擔心小惜不好恢複。二是,她也怕吵醒了小惜,現在這個時候,小惜應該睡得正熟。
她便隻隔著遠遠的,看著小惜熟睡的臉旁,一邊笑著,一邊落淚。
夏雲意走過來,拉著顧明讓她在旁邊的床上躺一會,中間的簾子可以拉上,然後再戴上口罩,應該就沒有大礙了。
顧明想了會,自己這個樣子,剛才厲伯父看著都被嚇到,小惜醒過來估計還要擔心些,就聽了自己母親了的話,讓母親和自己一塊睡。
夏雲意擺擺手,說厲彧晚些還要去公司的,現在就讓厲彧趕快去公司,趁著還沒有上班,在辦公室裏打個盹。自己要照看顧惜,在小惜的床頭邊上眯一會就行。
顧明本來還說要不就自己去守著。但夏雲意看顧明精神狀態實在不好,便堅持讓顧明先睡,說晚點再換就行。顧明說不過自己的母親,最後還是先睡了。
厲彧也走了,夏雲意一個人坐到顧惜的床頭,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小臉頰。平日裏健健康康的一個人,怎麼會就突然病了。
夏雲意又想到顧明,本來小惜的秘密她想等顧明的生活徹底走上正軌以後再告訴她的,卻沒想到,竟在意外之下,提前說了。
她知道顧明一定還是和那個路逸有聯係的。夏雲意並不支持他們的感情,因為當初路逸害顧明未婚得子,卻沒能給她的女兒一個正當名分,後來還讓明明傷心之下直接離開了中國。
她的女兒,原本那麼活潑開朗的孩子,也是從遇見他以後,逐漸變得寡言少語。
不過,夏雲意有時候想起來,又覺得還得感謝這個名叫路逸的小夥子,也是因為經曆了這樣的一件事,那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寶貝女兒,才終於長大了。
她又望向顧惜,這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微微動了動嘴巴。他的小嘴唇粉嘟嘟的,仔細看來,那鼻子和嘴巴,卻是也挺像顧明的。
當年,她在醫院裏照顧生病的顧明和顧明的孩子,卻沒想到顧長川那邊的人又給她帶來了麻煩。也許是因為還對顧長川懷有怨恨,夏雲意並不喜歡那個孩子。
但畢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想著才失去了父母,如果在沒有人要,便隻能扔進孤兒院裏。
夏雲意也不知道自己最後怎麼就還是應承下來了。可這帶來的孩子竟然也是個病秧子。送來時,可能是受不了車旅勞頓,竟有些奄奄一息的樣子。
後來麻煩醫生將兩個孩子調到了一個無菌室裏,兩頭照顧著,卻沒想到顧明的孩子竟然夭折了。
她沒敢告訴當時的顧明,恰好別人送孩子過來時顧明也不知道。夏雲意便自作主張把事情掩藏了下去。對醫院那邊說不想刺激病人,要自己說,對顧明卻是隻字不提,隻等出院,直接抱著一個孩子回家去了。
現在想起來,夏雲意又有些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告訴顧明。如果當初告訴了顧明,也許今天明明,就不會這樣驚慌失措了。
她想著,顧惜的臉又清晰了起來。
白白的皮膚,小嘴巴,小耳朵,和顧明幾乎一摸一樣的稍微有些翹的鼻子。
如果不是那恒溫箱上清清楚楚貼著顧明取得名字,夏雲意可能還要以為當年夭折的,是顧長川弟弟的孩子。她歎了一口氣,造化弄人,誰會知道一對堂姐弟,竟然會長得這樣像,也難為明明白白擔了五年罵名。
夏雲意替顧惜掖好被角,又轉到另一頭看顧明。
顧明睡得不是很好,即使閉著眼睛也還在流淚。夏雲意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在遭受何種折磨,隻覺得胃裏像是攪進了一罐子的黃連汁,隻覺得苦澀惡心的疼痛在胃部隱隱發作,逐漸蔓延到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