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你先出去。”沉默了良久，燕靈終於開了口，轉過頭來，目光鎖定在我的雙眸之間，就此頓住，不再遊移半分，看的出，她是下了一番決心的。
剛剛片刻的怔忪讓她顯的有些狼狽，似乎心中正責備著自己的失態。此刻的她，高傲依舊在，但是看向我的眸光中卻多了分遲疑與欲言又止。她是有話要對我說的吧。
香兒聽到燕靈的話，遲疑了片刻卻沒有動，隻把目光投向了我。這一舉動無疑讓燕靈很是尷尬，她卻隻是輕皺眉頭，咬著下唇隱忍著沒有發作，倒是讓我有些意外。看樣子剛才的一幕的確是對她造成了很大的震撼。我對香兒點了點頭，香兒福身微施了一禮便無聲退了出去。
“現在你可以說了。”我坐到桌邊，輕拈桌上紫砂茶壺那小巧別致的耳環，為自己斟上一杯，淡雅的茶香瞬間從茶壺四方小口中伴隨著清冽的琥珀色水流傾瀉而出，彌散在空氣中，引得我貪婪地一吸，果然是好茶……心血來潮又添了一杯，推到燕靈的麵前，不過顯然燕靈沒有同我一起品茶的興致，動也沒動，隻默默地看著我，似乎在思考著該如何開口。眉宇之間的掙紮讓我不禁好奇起來，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她如此難以啟齒？
終於，她深吸一口氣，複又長長地吐了出來，開口說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我笑著挑高了眉毛，她如此躊躇，卻隻是想知道我的身份？
“我叫水心藍，一個不是什麼人的人。”我雙手拉過披散在身前的一縷緞發，讓那柔滑如絲般的觸感在指尖流轉，一副庸懶隨意的模樣。
“好吧，既然你不肯說實話，我也不勉強你。”燕靈銀牙暗咬，像是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眼底是一抹決然，表情卻平靜了許多。“你現在馬上就離開這裏！”
我忍不住嗤笑一聲，她是在趕我走嗎？可她也太自信了些，憑什麼以為她讓我走我就得走呢？我不需要說任何一個字，隻淡笑著看著她的眼，我知道，這樣比怒斥更讓她難堪。
果然，她杏眼圓瞪，雙頰越來越紅，嘴唇卻漸漸變成了灰白色，仔細一看卻是被咬出血印。本以為她會大罵出聲，可她卻是將那湧上喉頭的難聽話硬是咽了回去，讓我不禁訝異起來。
“你究竟如何才肯離開這裏？！”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在我詫異的目光下，從懷中掏出幾張紙，啪的一聲拍在了我的麵前，輕蔑的看向我，“要是你馬上離開，這些就是你的了！”
我定神一瞧，哈，銀票呢，上麵寫著五百兩，一共四五張的樣子，不知道這天耀國的消費水平怎麼樣，不過看到她猶豫不舍的目光，我知道這幾張數目該是不少了。
“這銀子我不要，要是想我離開，也不用那麼麻煩，隻要你讓秦風來和我親自說一聲，我馬上就走。”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想順了她的意，若是換成平時，我肯定拿著銀子立刻走人，雖然這豪華的房間讓我有些不舍，但畢竟是寄人籬下，有了銀子還怕沒地方住嗎？連我自己都不明白心中的那分執念究竟是從何而來。
“你是想把風哥都害死嗎？你這個禍害！”燕靈有限的耐性終於被我磨光了，怒吼了出來。“你知不知道，若是你這幅模樣呆在這裏被別人發現的話，我們都要受到連累的！”
“住口！”一道厲喝平地暴起，回頭一看，居然是秦風，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我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
看到秦風鐵青的臉色，燕靈麵如死灰，卻倔強的不肯低頭，隻有攥著衣角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了她此刻的緊張。
“你馬上給我回去，以後都不準再來這裏！”秦風眼中迸發出的怒火與目中的威嚴嚇了我一跳，駭人的語氣讓燕靈不自主的瑟縮了一下，那不容抗拒的決然讓我也為之一震，我努力想將眼前的身影與當初在路邊那個可憐的男孩重疊，卻怎麼都合不到一處去。
“風哥，她會害死我們的！”燕靈還是不肯死心，雖然畏懼著秦風的臉色，卻仍是想盡最後的力量說服他。看到秦風不為所動的表情，燕靈氣的渾身發抖，聲音尖銳了幾分，語氣變的更加氣急敗壞，“風哥！你難道真的看不出來她長的像……”
“我讓你住口！”秦風被怒氣灼紅了雙眼，“你要是再多說一個字，別怪我不顧念我們兄妹多年的情分！”
怔然……隻片刻之間，燕靈的眼中已閃過多種複雜的讓我無法分辨的情感，雙眼漾起水霧，聲音沙啞著，“風哥……你以前……從來都不會對燕靈如此說話的……”半晌，她別過身去，用背影遮住眼中的失落與蕭索，語氣又恢複了冰冷，“風哥，總有一天你會為你今天的決定會後悔的！”說罷，頭也不會地走了出去。
她走時最後一抹沉痛的眼神，讓我的心竟出現了一絲鬆動，不安，在裂開的縫隙中慢慢擴散……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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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終究是命運，若幹年後的我每每思及此刻，都會忍不住感歎，若是秦風沒有阻止燕靈將話說完，也許，一切都將是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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